婉潞上前携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二嫂你文名满京城,也是人人都羡慕的。”苏静初又是温柔一笑,想起方才的邱姨娘,婉潞想起传言,不由问道:“听说,邱姨娘和二爷还有点瓜葛?”这事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苏静初已经答了:“二爷的亲娘就是邱姨娘的姐姐,当初二爷生下来被抱到二伯母那里,邱姨娘求了老太君去照顾二爷,日后才被二伯收了的。”

又说几句,楚夫人也就告辞,王夫人带着儿媳送她们出去。直到登上了车一直出到巷子口楚夫人都没说话,瞧这样子,这门亲是攀不上的,本打算瞧瞧王夫人的两个孙儿,听说岁数和老大家的两个庶出孙儿差不多,若合适就定下来。

古代的状纸银子,其实就相当于我们现代的诉讼费。

低头看见智哥儿睁着眼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婉潞推了丈夫的肩一下:“公公这样做也是为了赵氏一族好,我们既受了赵氏一族的庇护,自然也要分忧。”

那人脸上露出懊恼神色,嘴里连道:“是,是,老太君真是想的周到。”婉潞又闲话两句,这才走到苏静初身边,微笑着道:“还是二嫂这里清静。”苏静初掩口打个哈欠:“说来还是羡慕郡主,她方才不耐应酬,直接就离席也没人说个不字,哪像我们还得坐在这里。”

楚夫人摸一摸她的脸:“夜了,歇着去吧,明儿罗家派人来接,我让钟妈妈陪你回去。”钟妈妈是楚夫人的奶妈,丈夫早就没了,一个女儿也出嫁了,本该荣养的她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楚夫人,还在楚夫人身边。

到了晚间罗七爷告辞时候,罗家跟来的人都还沉醉在醉乡里,罗七爷还是赵家这边派人送回去的,思敏要住过三天之后罗家才派人来接。

这日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有人在那里说话,“你们听说没有,五姑奶奶在罗家过的不大好,听说她婆婆嫌她是个庶出,配不上五姑爷,成日在那里寻她的不是呢,夫人为此生了好大的气。”婉潞拉住想走出去呵斥的春燕,眉头微微皱起来,思敏虽说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从几个孙女的角度来看,月太君是个很慈祥的祖母。

思君整个人裹在思敏的猩猩毡斗篷里,暖和过来的她懒懒打个哈欠,有些不服气地说:“全是你出声,不然早抓到了。”思兰已经唤进丫鬟来给她们倒着热茶,此时一人塞了一杯:“好了,你们姐妹俩别斗嘴,现在闺中斗嘴,等到出嫁了想斗都斗不了的时候,你们就懊悔那时不该斗嘴了。”

婉潞坐下后抬眼一看,见平日放在多宝格上的一个美人瓶果然不见了,忙止住要去唤丫鬟进来伺候的思兰:“四妹妹先别忙,方才我和二嫂在外面听了半响,觉得四妹妹说的话句句有理,这才想跟着来劝劝五妹妹。”

婉潞的眼一直在那百寿图上,一笔一划地想着自己怎么才能绣的更好,听了这话停下手指,拉一下苏静初的手:“大嫂是个宽厚人。”苏静初也笑了:“还是个有名的贤德人。”

到了楚夫人的上房,婉潞只觉得和平时的情形不一样,怎么如此压抑?按说昨儿楚夫人就得了自己怀孕的喜讯,今儿不是该拉着自己问长问短吗?怎么面上神色还有些不高兴,婉潞虽心有疑惑,还是走上前给楚夫人规矩行礼。

世间男子真的全都是要妻贤妾美才得以满足吗?婉潞垂下眼帘,看着衣衫上绣着的鸳鸯,鸳鸯恩爱,白头偕老,可为何偏要在这鸳鸯之间插进另一个人。

楚夫人刚想开口劝说,赵致贻已经大笑出声,慌的叶氏什么都不顾地紧紧抱住他:“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赵致贻笑完看着月太君道:“儿子自从生下来,就只认母亲为娘,自认并无一点不到处,儿子孝敬母亲已经四十余年,姨娘她不过就几天的活头,儿子想孝敬她几日也是人之常情,难道母亲还认为儿子忤逆不孝吗?”

婉潞的眼睫颤了颤,抬头给了苏静初一个笑容,接着继续绣下去,声音低的好像是叹息:“我虽不如二嫂才貌,也想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苏静初的神色已经变的有些激动,手紧紧扯住帕子,说出的话已经可以用嗫嚅来形容:“可是红袖添香也是男子喜欢的。”

度娘已经上前跪下,恭敬行礼:“六奶奶安好。”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娇嫩婉转。婉潞示意她站起身,方才她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出她身形苗条,着了水红背心,腰上系了浅绿汗巾,月白色绫裙。

果然太后只叹息一句有父如此,其女可知就准了老侯爷的奏折。

李妈妈今年四十来岁,一眼看去是个干净利落的妇人,穿了蓝绸衣衫,也不见绣花,手上带着鎏金戒子,发上还别了金簪子,和婉潞想象中的刁钻妇人全不一样。

老人家的眼泪又容易落,二老太爷那话刚说完,泪就往下掉了几点。二老太太白他一眼,一口官话里面带有软糯的江南风味:“孩子还跪在这里呢,你就想起往事,难道是特意过来罚跪不成?”这话说的里面的人都笑了,二老太爷这才擦泪,哦哦了两声让婉潞起来。

身后那几个丫鬟这才上前行礼,一共四个,一色新裁就的衣衫,红粉蓝紫,除了背心不一样,别的衣服式样都是一样的。

在京城里绕来绕去,总算踩着吉时到了定安侯府,今日的定安侯府大门也是一开到底,花轿直接抬进大门,直到厅前这才落地,红地毡铺到轿前,轿帘被掀开,喜娘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婉潞耳边响起:“新娘下轿,白首前盟,就在今朝。”

带着丫鬟婆子迎出来的是朱浅草,她的丈夫方举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城十里去接自己的老丈人,朱浅草先给自己的爹行了礼,这才招呼婉潞:“婉姐姐好久不见。”朱浅草嫁了两年多,和婉潞记忆中那个娇俏的少女有些不一样了。

四太太成日只在家躲着骂人,今日族里这样大事,她本不愿来,也怕自家在族里的日子更不好过,只得腆着脸来,一眼瞧见自己儿子光头上点了戒疤,在僧人群里闭目颂唱,那泪就哗哗落下,哽咽着叫了声旺宗我儿。

朱氏听着杨妈妈在旁边絮叨,闭眼沉入梦乡,从此之后,少了这么两个祸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吴妈妈顿一顿,看向婉潞的眼含了一丝埋怨:“有些事做出来,那不是脏了姑娘的手,太太这样心疼你,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你反倒怨她不说不诉,这多寒人心?”

朱氏也不和她客气,吩咐杨妈妈收下,嘴里笑道:“就这样两匹,裁一件衣衫也不够,八太太好大面子。”八太太拈起一块梅花饼,白朱氏一眼:“得,人巴巴地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好东西,你还嫌少,拿来,等我送给四嫂去,她定不嫌。”

这边着急娶,那边也怕的是四太太打听出来是再嫁之妇,婚事做不成。却不晓得四太太是银子最大,白得一个媳妇不说,还有二十亩好地,一副妆奁的陪送,别说娶个二嫁之人,就算娶个青楼的人回来,四太太也不说个不字。

八太太比朱氏晚嫁过来一年,生孩子也是一个年中,一个年尾,朱氏当初既不和族里的人来往,对这位八太太也只记得是个有些羞涩的女子,就算是年节也很少登门的,朱氏记得他家也从没开过口,当日老太太给银子田地下人时候,八太太家是没有的,只是守了自家的十来亩薄田,一所房屋过自己的日子。

四太太的眼看向百宝格下方,那里原本摆着一个三寸见方的釉里红磁盘,是原来李氏的爱物,当年李氏去世的时候四太太曾想把这磁盘溜回家里,只是那时人虽忙乱,到处都是眼睛,瞅不得空,现在也早被收起来了。

朱太太拍一拍她:“外甥女,得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朱氏已经看到她们两个,用手招呼,示意她们赶紧走过来。续宗抓了会蜻蜓,早又蹦蹦跳跳来到亭里,朱氏揽住他问长问短,又让丫鬟给他打水洗手,朱太太和婉潞也到了亭上。

吴妈妈没想到婉潞别的不举,就举这史上最有名的两个不许丈夫纳妾的醋娘子,但这两位也不可说她们不贤,见吴妈妈不回答,婉潞又道:“妈妈,你方才也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男子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一世所系的人,大宋尚要灭南唐,为何我要把丈夫拱手让出?”

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