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风寒,不,是小当家要我和大夫只能以风寒带过,不许告诉你们。我门去葬孩子那天,你也有去,在老爷的墓上,木风车底下,孩子就葬在那里,关哥做给小当家的珠宝匣,是孩子的棺木,小当家哪是去向老爷告你的状,她是去求老爷照顾孩子,怕他被其他恶鬼给欺负了……”

后者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他望向她的眼神,带著肃穆,他的眉宇,是紧蹙的,他抿著方才吻过她的薄唇,吐出那些残忍字句,将她甫经人事醒来的第一个清晨所要面对的怯意砍杀殆尽。

“她没人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回来的话我,我们大家都站在你这边,严尽欢又能拿你怎么样?再不然,你来严家典卖自己呀!谦哥定会收当,届时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流当品,严尽欢那只势利鬼就舍不得放你走了。”尉迟义心直口快嚷道。

第三次的争吵,是两年后,他在街上偶遇冰心,她神情憔悴,身旁伺候她的小婢气焰高涨,对冰心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催促著冰心快些回府,省得害她被骂,满脸不耐烦,在外人面前如此,在府里更是不可能收敛,冰心苦笑着匆匆与他道别,眸里蓄积了泪水却不敢滑下,他忘不了她离去时的幽恐无助,一回府,便和严尽欢又吵了一次,他气她,毁掉一个姑娘的幸福人生,他更气自己,竟无法伸出援手,明知道冰心极可能面临这样的下场,只能眼睁睁看冰心坐上花轿,步向黑暗无光的未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隔没几月,尉迟义也开花了,整个人仿佛浸到粉色染缸里染出了一身的恶心粉嫩,遇上小冤家沈璎珞,人变得更蠢,常常露出傻笑,好似就算突然嗝屁,他也能暝目去死——沈璎珞是严家新收的流当品,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连同沈家祖业一块儿当进严家当铺,目前沦为小女婢一只,才进严家,就勾走了尉迟义的心魂,手脚很快的尉迟义,不但拐到了妻子,连孩子都怀上了。

偏偏严尽欢说得好顺口。

这种椎心之痛,一个人尝就好。

“我没有说你不行,只是你还太小。”

他在气她,气她不顾他的意愿,向她爹开口买下他。

“他年轻力壮嘛,我也没法子呀。”严尽欢耸肩,说得多纵情快意呀。

她、她看起来很老吗?

“……全由翁大人作王。”少年粗哑的嗓,是失去孩童童稚的稚嫩,又不及大人成熟稳健的青涩,正值男孩成为男人的过渡时期。

虽然非义女身分.冰心在严家仍是得到不错待遇,严家收留了许多“流当品”,年岁与冰心相仿,一班孩子一块儿上私塾,吃的用的喝的,严老板从不曾亏待他们。

他在折磨她,也在折磨自己,这般缓慢的速度,男人无法快意驰骋,手指带不来男人想要的欢娱,他紧要牙,忍耐欲望,坚持非得先让她崩溃一回,接下来她接受他时,才会变的更容易。

“晤唔……唔唔唔唔……“这里,我在这里!

严家当铺,当出了名声,当出了财富,也当出了茶余饭后更多闲磕牙的好题材。

“真名是?”继续瞪他。

“李采祐。”很久没用的名和姓,自己说来都陌生无此。

“很好。”她笑了,咬牙:“李采祐,你死定了。”

骗她!

竟然连名字都骗她!

夏侯武威这四个字,前头数过来,再从后头数回去,没有一个是真的!

“闻人,我们走。”‘甩头走人的怒娃,拽住闻人沧浪往外头走。

“皇兄,皇嫂她……”看起来挺生气的。

“哄哄就没事了。”

哄?他那位自小就老成肃穆的兄长也会哄人?

“我走了。当个好皇帝。”夏侯武威拍拍他的肩。

“皇兄!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上严家当铺,我们一块儿喝茶。记得微服出巡。”

夏侯武威回以浅笑,嘴里虽说“哄哄就没事。”一心仍惦记严尽欢的怒火,恨不得飞驰到她身边,把关于他过往的故事全盘托出。

她会原谅他,他知道,因为她的心太软,他的故事,或许还会换得她晶莹泪珠数颗,然后,她会抱著他,跟他说,皇城那种鬼地方,死都不让你再回去。

现在真的觉得她好单纯,单纯爱著他、单纯表达著喜与怒。

对待她时,不用太费心思去讨好她,更别玩啥迂回,她做得对,直夸她便行,她会好乐好乐,像个娃儿一样咯咯发笑,她做得不对,房门关起来,直言纠正,也会换来她低头认错——前提是,在众人面前,定要维护她的当家面子,否则她恼羞成怒,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皇帝没有留他,含笑目送他离去。人活著,以后还怕见不著面吗?

活著,就有希望呀。

能亲眼见到兄长安好,更能见到他心有所属,数年来的内疚总算稍稍淡化,真心诚意祝福著两人。

夏侯武威并不需要奋力奔驰才能追上闻人沧浪。

论轻功,闻人沧浪胜出他许多,他与弟弟几句话的时间,足以让闻人沧浪驰过几里,然而他刚离开皇城,便在某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看见闻人沧浪及严尽欢。

闻人沧浪僵直站著,严尽欢抱肚蹲著,吐得淅沥哗啦。

“怎么了?”夏侯武威急急而至,对闻人沧浪怒目相向:“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一字一字,从闻人沧浪牙缝硬挤而出:“她吐了我一身!”

“你背著她使出轻功时应该更注意一些!”当她是麻布袋,将她甩过来又晃过去的吗?

闻人沧浪被指控得一把火也跟著烧上来:“我不曾听过有人因为轻功奔驰而晕眩想吐。”骑马会晕,正常坐轿子会晕、正常!被人背在背上会晕,见鬼了!

“有些人是要细心呵护的,你不知道吗?”他抱严尽欢来时就不会害她呕吐,怎么闻人沧浪背地回去时她就吐成这样?结论,是技术问题!是有心无心的问题!

夏侯武威啐声,不再理他,连忙探视严尽欢的情况,闻人沧浪心高气傲,也老大不爽先掉头走人。吃力不讨好就是在说他!被严尽欢吆喝支使来办事,最后又沾染一身腥和呕吐物,倒楣透顶!

“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