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剧本的事有眉目了,你会刮胡子吗?”

司凌云再想想高翔那个儒雅的样子,真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一个博士,一个商人,居然结伴喝酒闹事为乐,太神奇了。”

“吃过晚饭没有?”

“这里咖啡味道很不错,”司凌云将最后一口咖啡喝掉,抬手腕看看表,站起了身,“大嫂,我真的得赶回公司去打卡了。谢谢你的下午茶,改天我请你,再见。”

“于是赚钱成了你新的满足源头。”

司凌云随口说:“不必打电话了,大嫂。轶则今天出差回来,我跟他约好了晚上去翠玉吃饭,你和大哥没别的安排,可以一起过来。”

“切,你以为我用得着编个男人出来哄你?”

“只喝了点儿红酒而已,我可没醉,”她胡乱挥挥手,“也没有酒后开车,不用教训我。”

天气异常闷热,旧宿舍区楼间距狭小,头顶到处是横七竖八晾着的衣服,葛倩如站在树荫下,脸色十分阴沉。

“那可不见得。”

“没有,就是分手了。”

“那就经常提醒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值不值得放弃?会不会后悔?”

这里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大小不等的七、八个包间,司凌云不用看菜单也知道,在环境与气氛上如此狠下功夫,消费价格必定高昂。进门门厅陈设着品相完美的和田玉雕,悬挂着名家字画。迎宾女郎带她上楼,打开右侧一个房门。这是一个幽深的套间,全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外间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娟秀女孩子正在抚筝,旁边点了一盘线香,淡淡青烟袅袅而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萦绕室内。

“我倒觉得这里碰面很好。除非你对挽着女朋友的手出现在我面前这件事上瘾了。”

司凌云想,所谓应酬,无过如此,实在是够无聊的。

司建宇的儿子冬冬才两岁半,长得雪白粉嫩,非常可爱,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很像他妈妈。他好奇地仰头打量司凌云,那个样子,让她想起弟弟司凌峰小时候,她心底一下柔软,索性蹲下去,“嗨,冬冬,你好。”

她侧头看韩启明,他正研究着报纸上各类让人眼花缭乱的地产广告,旁边小折叠桌上摆着他为她做的晚餐。程玥从来没有培养她下厨的打算,她看一眼这边狭小腻黑的厨房,也完全没有进去的兴致,但韩启明却十分乐于做饭给她吃,他手艺不错,简单的两菜一汤,荦素搭配,已经吃得没剩多少东西,不够流通的空气里还有油烟的味道,电脑音箱放着他喜欢的张学友的情歌。

韩启明继续发着牢骚,“这些人根本是一群寄生虫,讲来讲去就是哪个专柜上了新货,哪一款跑车驾驶感最强,哪家酒吧的节目最high,哪里要开演唱会,从头到尾没一个人谈到工作。”

他伸手替她理一下遮住眼睛的头发,“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是宁可看你任性的样子。”

从湖边酒店的第一次开始,他一直充当那个经验丰富的导师。可是今天她表现得让他陌生,她完全没有像过去那样,跟从他的指引,追随他的节奏,体会他赋予的感受,而是沉浸于他无法感知的情绪中。她的眼睛亮得异乎寻常,她脸上有他看不懂的孤注一掷,她乌黑的长发披散,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脸庞边飘拂,带着野性的美。

司凌云感叹,“可惜这一片现在全开发成了住宅区、酒店和写字楼,只以前湖边荒凉得多,也好玩得多。”

她走回来,隔了几步远,便听到同席几个男男女女也大声谈笑得正欢。

司凌云冷笑,“真的吗?hers的包包可是你一个人在背,cartier的表是你一个人在戴。”

司凌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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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带嘲讽地问:“任何事情?”

司凌云满意地看到,傅轶则被琪琪拖走了。她发现,在远离旧时的朋友,过了近三年安静的校园生活后,如今重新面对灯红酒绿,她没办法再跟过去一样投入了。人太多,味道太复杂,音乐太吵,灯光太晃眼,而她心中充塞的想法太多……她想,哪怕她只比琪琪大一岁,也没法像琪琪那样永不疲倦乐在其中,一进夜店便如鱼得水,可以一直玩到放空的地步——一念及此,她的嘴角挂了一个苦笑。

“我没那么容易被你扫兴。你跟平庸没背景的男人在一起,被他拉低你的各种底线,跟着他一起变得平庸,才会让我着急。女人只有经历过强大的男人,才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等你彻底想通了,婚总归是要结的,我不发愁这个。”

司凌云大笑,站了起来,“你可真不是个传统的妈妈。好了,今天谈心时间到此为止,明天还要上班,我去洗洗睡。”

洗完澡躺到床上,司凌云拿起手机预备关机睡觉,发现有傅轶则打来的未接电话,她拨回去。

“我现在在你家小区外面。”

“不是说明天才办完事回来吗?”

“我想你,所以提前回了。你想我吗?”

她承认被他这个声音一下撩拨得心头荡漾,“想过。”

他显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下来。”

她笑道:“可是我都已经换了睡衣。”

他也轻声笑,“有什么关系?你以前可是会翻墙逃出学校的孩子。”

她被问住了,想了一想,还真是循规蹈矩得太久,没有破坏规矩的兴致,也几乎忘记那样肆意的感觉了。她起床开衣橱,拿了一件风衣披上,系好腰带出来正碰上程玥关灯回房,诧异问她,“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她并不隐瞒,“轶则出差回来了,在楼下想见我。”

程玥挥挥手,“年轻真好,再怎么肉麻一点儿都不要紧,去吧去吧。”

她想,有一个非传统的妈妈,好处在这种时刻便体现出来了。

傅轶则的车停在路边,司凌云坐上去,一下嗅到了花香,回头一看,车子后座上放着大束玫瑰与百合。

傅轶则发动车子,“送你的。”

她从座位中间探身过去,深吸一口气,“怎么突然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