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盆是搪瓷的,掷地有声,而且声音还很大,这把堂屋里正睡懒觉的婆婆给吵醒了。
那个时候农村还没有公交车,倒是有乡村客车,挂着个拍照,上书“至”。
说话间,李雪梅已经从西屋踱步出来,头发凌乱不堪,像是刚刚起床:“文娟来了。”
老莫赶忙接话道:“这是你蒋大爷,快叫大爷。”
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合适,言外之意好像蒋伟袁是多余的一样。但是蒋伟袁实在是太兴奋了,没顾得上聆听爹老蒋发出的垂暮感慨,自顾自在那儿窃喜,然而面部表情依旧平淡无常。
蒋伟袁一路上感觉心情十分爽朗,看到地里的高粱摇头摆尾都感觉是在跟自个儿打招呼。
梁文娟打破了他的幻觉:“坐啊。”又说:“别客气。”
老莫抽着烟,握着老蒋的手:“可不是,有日子没见了。”看了看站在老蒋身后的蒋伟袁:“这是老三吧,又长高了。”
梁文娟看似淑女,其实骨子里是比较开放的,她微笑着回答道:“我一见到您就发愁,一皱眉头就不好看了。”
亲戚家娶媳妇儿的大小伙子穿着一身新郎装,看到驴车上的爷俩儿有点儿发懵:“您是?”
进到堂屋里面,老梁媳妇儿看见了蒋伟袁,也是乐不可支:“赶快坐下,都累了。”
秦玉河向前一步挥了挥手:“叔,这是干啥去?”
秦玉河不说话,闷嘴儿葫芦似的坐在那里埋着头。
老薛笑答:“老秦老伴儿去世的早,带着小哥仨过日子。”又说:“不过叔放心,过了门那肯定得分家过。”说完了这句话感到有违初衷,老薛立即改口道:“不过老大分家的时候就大闹了一场,这家人不太好说话。”
牛本初姓牛但不牛,秦玉河老实但不吃亏,他长得人高马大,打人的时候绝对让对手声泪俱下。
老莫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以后就有了。”又说:“八里坡有个老殷,今年四十有余。”
老李急了:“骚娘们儿,你背着我偷人啊?”
殷天撸着湿漉漉的头发,不依不饶道:“爹,我看上李家庄的李雪梅了,我要娶她。”
”秦玉江招呼着头也不回:“买包烟抽,买包烟抽。”秦玉江的身影渐行渐远,老薛只好盛情难却的收下了这枚红包。
陈友邦被火化的当天,李雪梅在自个儿家的炕头上哭了整整一个早上,把老李两口子哭懵了。
她没有出门儿,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个儿,快要不认识了。
大热天儿的,陈友邦拍屁股出门无非是为一件事儿,就是下河洗澡。铁匠老陈咂摸着旱烟扇着蒲扇往外走,无非也是为了这件事。
老牛丢掉了自个儿的饭碗——粪筐,哭喊着朝村里跑去。等到气喘吁吁的跑到铁匠老陈的家门口时,半拉村儿的百姓都听到这个噩耗了。
那天洗完了衣服,李雪梅一手把盆夹在腰间,一手提着一个装着螃蟹的木桶回了家。
但好在李雪梅死命不从,她咬住陈友邦的一只耳朵。陈友邦疼的收起了歹心,蹲坐在泥地上捂着耳朵反思。
这时候,李雪莲从堂屋出来了,那年她十三岁。李雪莲看着院子里的陈友邦,上前喊道:“哥哥。”
谢小脚不依不饶:“啥时候有空儿?”又说:“你没空儿送烟,我也没空儿跟你睡。”说着话儿,谢小脚又躺了下去,侧着脸背对着秦玉江睡了。秦玉江撸了撸自个儿的老二,确定还能挺过一夜,也就安心入眠了。女人的问题女人办,老二的问题有女人才能办,麻烦啊。
秦玉江缓过神儿来,深吸了一口烟:“对对,兄弟这事儿放心,面儿上的事儿咱错不了,该给多少给多少。”看着老薛手里的烟只剩下一个过滤嘴,秦玉江灵机一动:“这包烟你先抽着。”说着话儿,秦玉江就把多半包精装的香烟塞进了老薛的中山装荷包里。
赵大头接过来叹气:“太大了,找不开。”又说:“我找找看。”说着话儿,赵大头低下头去倒腾钱箱子。几分钟过后,赵大头把零钱递给少妇:“大妹子,你数数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