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老杨帮衬着赶马车,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撑着一把木伞,消失在了村头的烟雨朦胧里。

老大秦玉江有两个儿子,按出产顺序分别叫做秦大民和秦二民。秦大民今年二十三,秦二民今年二十。秦大民一米六五,秦二民一米八八。秦玉江是个车头汉子,一米七不到,所以全村儿人都说他家老二不是他的。好在兄弟两个都长了一张酷似秦玉江的大脸盘子,保住了秦玉江老婆贤妻良母的名声,大家也不再议论这事儿。另外,秦玉江自比有长江一样的胸怀,对自个儿转基因生殖的能力倒有几分自得。

赵大头无法抗拒卜小花的糖衣炮弹:“那就多来点儿,一口气吃个饱。”

儿子死活不同意:“老师说了,这些个都是盗版,不能买。”

打完了卜大梅,老卜扛起一根棍子,气呼呼的朝村东头老薛家走去。老薛当时正在睡午觉,没有做好战斗准备。老卜进门,朝老薛当头一棒,老薛就破了相了。打完了老薛,这事儿就算扯平了。老薛的大儿子薛平贵,破了老卜的大闺女卜大梅的处儿,老卜破了老薛的相儿,谁也不欠谁了。

李雪莲的丈夫,也就是秦玉河,常年在山西煤窑做苦力,一年下来能赚个七八万,收入相当可观。秦玉河这人,不爱说话,更不爱听人说话,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老实的男人娶得媳妇都不老实,所以也不能全怪李雪莲不守妇道,还得怪秦玉河不够霸道。秦玉河只在年底才回家来,回家里来也不出去,他怕见人。并不是怕丢人,是怕丢不起人。

大家就笑,薛平贵也跟着笑。

五年级上完了,薛平贵已经十六七岁,说啥也不去上初中。

人又问:“平贵,为啥不上学了?”

薛平贵:“不想上了。”

人问:“那你想上啥?”

薛平贵:“想上你妈。”

人不问了,过来跟薛平贵厮打在一起。薛平贵和秦玉江的二儿子秦二民一般高,也是一米八八。按说不应该吃亏,但是他天生胆儿小,所有的勇气都贡献给了一张嘴巴,打起架来只会埋着脑袋顶人家。一场混战结束,薛平贵死里逃生,于是更加对自己佩服的不得了,彻底颠覆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谬论。

老薛早年间,也去东北贩过木头,和秦玉江在一起搭伴儿。那时候,两个人都年轻,说话也随便。

老薛说:“等有了孩子,咱两家结儿女亲家。”

秦玉江说:“好。”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带把儿的,亲家没结成。不但亲家没结成,连朋友也没得处了。那年去东北贩木头,天特别冷,关外下着大雪。也不知怎么的,秦玉江雇的解放卡车坏在了半路上。

情急之下,秦玉江对老薛说:“要不咱俩各贩半车,用你的卡车拉回去。”

老薛直摇头,不是冻得,是不同意:“那咋行,都不够油钱儿。”说完这话,老薛拍屁股走了,没留下一丝友情。

从此,老薛和秦玉江结了梁子,不再来往。

老薛的大儿子薛平贵,与老卜的大女儿卜大梅一般大,那年都是十九岁,两个人在小学还是同桌。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经常猜谜语做游戏,也算是两小无猜,两个小孩没得猜。薛平贵小学毕业那年,卜大梅正好上完初三。卜大梅没有考上高中,回到家里帮衬着老卜的媳妇儿料理家务。骑着脚踏三轮车去镇上进货的时候,薛平贵和卜大梅经常邂逅在乡村马路上。这时候,两个人开始回忆小时候的同桌时光。

卜大梅:“你那时候就是班儿里最高的吧?”

薛平贵:“没有,咱班主任李麻子最高。”

卜大梅噗嗤笑出声来,两个人便开始回忆李麻子。李麻子经历过文化大革命,让国家给耽搁了,没考上大学。其实没考上大学,也赖不着国家,他连初中都没上过。但是人总是习惯从别处找原因,所以国家就替李麻子背了这个黑锅。李麻子小学毕业,教小学生等于带薪复读,边自学边教学。李麻子讲课有一个特点,不准学生问问题。学生刚站起来要问,李麻子劈头就是一巴掌:“下课再尿。”

学生哭着解释:“老师,我不是上厕所,我有问题。”

李麻子还原师爱,悉心的摩挲着学生的脑袋:“那你咋不早说呢?”

学生:“我还没说呢,你就打我。”

李麻子啪又是一巴掌:“敢顶嘴。”

渐渐地,没人敢问问题了。这样倒是安静,不过班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好,因为有的孩子想上厕所,也不敢举手站起来打报告,直接就尿在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