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就很顺其自然了。比较主动的富家千金,和终于被千金的执着所感动的有为青年。他们的爱感动了天,感动了地,当然也感动了周老爷。据说男方来求亲入赘时,曾跪下说过一句话:“若能娶小凤为妻,将来定用谷璧堆车送之。”

找话本?

其三,胆子要大。

那些大户人家里三层外三层的院子,还有护院小厮看管,一旦卖进去,插翅也难逃。且即便逃跑成功,大户人家对待逃奴有的是人力,物力和财力,哪怕只是发布一个通缉榜,也能让你如过街老鼠般过个三五年,终日惶惶不敢露面。

曲妈妈盯了月牙一会儿,见月牙眼中盛满了害怕,怯怯的眼神不时朝人群里看去,泪眼汪汪的,似在寻找着什么人。再看浅也,同样是一脸惊慌,不敢与自己直视,可女人的第六感却让曲妈妈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些古怪。

“……小夏,好不好?”旁边的月牙突然问道。

浅也愣了愣,也回以一笑,却在此时,听见旁边的月牙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浅也莫名其妙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却见阿吉凑过来,小声解释:“小夏,别理她,每次你和穆夜哥洗完澡,她都是这个死样子,过几天就好了。”

她明明是个二十九岁的熟女!

徐框只是个小小幕僚,怎比的上沙南王的手眼通天?同样是被送人,为什么不选官最大的那个?

更何况……

沙南王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温和地望着周岸芷:“抬起头来。”

周岸芷依言抬头。

看到她的花容月貌,沙南王笑了笑:“大小姐哪里是蒲柳之姿,根本就是仙女下凡。只可惜,本王却无福消受了。”

“王爷何出此言?”

沙南王佯装叹了一口气:“这话说来也不怕你笑。本王家中有只母老虎,最是凶悍厉害,本王可不敢得罪她。”

周岸芷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想了想,忽而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立誓道:“岸芷等得起,岸芷不怕等!现在就对天发誓,等王爷三年,若三年后王爷还不想要岸芷,岸芷就死心,另寻他嫁!”

就是这里。

浅也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好个苏轮,连这一点都算到了。所以,他之前才会提示周岸芷“沙南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吧?

一个痴心错付的周府千金,发下重誓要等王爷三年。这三年,周镇宝就不能对她的婚事有任何插手。什么?还想着将她送给徐幕僚?你脑子秀逗了,徐幕僚是谁的手下?敢糟蹋主子的爱慕者,他还想不想混了?

浅也觉得这一招几乎可以用杯酒释兵权来形容。

又看向宴会上的几人:莲夫人以手绢捂着嘴,胸口起伏很大,似乎是在做深呼吸。三少爷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却带些僵硬。周汀兰双目喷火,表情最夸张。周镇宝和沙南王继续举杯相碰,言笑靥靥,从容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就这样,宴会在一个半和谐半诡异的状态下匆匆结束。没送出周岸芷,周汀兰心情很差,脾气很不高,具体表现在没带浅也回去,直接命令她留下来帮忙打扫……

这就是在古代打工的悲哀了。现代不管剥削阶级有多么无耻,多么贱格,好歹也只有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可在古代,卖死契那就是终身制,全年三百十六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哪天倒霉得罪了上司,还会被随便找个小厮给配了。

丫鬟配小厮?小厮?

她一个激灵,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苏轮的模样。

下一刻,她就赶紧摇摇头。见鬼了,想谁不好,怎么偏偏想到了他。

深夜。

打扫完宴会厅,浅也告别众人,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脚下石子满路,凹凸不平,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抬头,发现现在虽然已到凌晨,但因周府是大户,两旁的灯笼会挂一整宿,所以并未觉得有多黑。

已经过了最瞌睡的阶段,她反倒不急着回去,瞧周围无人,兴致一来,索性欣赏起这一路的古典灯笼。

对于习惯了霓虹闪烁的现代人来说,偶尔瞧一瞧这些古色古香的纸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她外行人看热闹地看了几个,发现这些灯笼虽然外表都是红色,但上面画的内容却大不同,有的是汉字,有的是花鸟鱼虫,还有的是福禄寿神仙,种类繁多,彩绘多样,总之,十分生动。

她正看的入迷,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咳嗽,她一惊,赶紧转头,却见淡淡灯光下,沙南王单手负于身后,一袭锦袍,正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

她连忙施礼:“奴婢不知沙南王在此,有打扰之处,还请恕罪。”

“……你在看什么?”

“啊?什么?”她反问。

“刚刚你抬着头,神情专注,是在看什么?”他指了指上面,“难道是这些灯笼?”

她只能回答:“奴婢,奴婢是觉得这些灯笼很漂亮。”

“漂亮?”沙南王也往上看了一眼,随即笑问,“你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刚,刚来没多久。”有什么问题么?

“难怪。”沙南王一脸恍然大悟,“第一次见到大户人家宴请宾客的灯笼吧?以后待久了自然就会习惯。小丫头啊小丫头,还是缺少点见识。”

浅也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沙南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柔了下来。浅也听他道:“……灯笼啊……倒是让我记起,那年上元节,跟碧央初遇的情形……她红衣如火,人面桃花,手上拿着一盏宫灯,站在桥上,那模样,要多娇俏就有多娇俏。”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叹:“现在不行了,老了,我们都老了。”

浅也看了一眼沙南王。外表看上去这男人也只有三十出头,应是最得意的年纪,他却说自己老了?她想,也许古代男人普遍活不久,所以三十就算中年了。不过比起宴会上那个云里雾里让人看不分明的沙南王,她却觉得,现在这个一脸温和说着自己与王妃初遇的男人,更加真实。

时间悄悄流逝,灯影昏黄,荡漾摇曳,两人一动不动安静站着,谁也没有先走一步。

沙南王眯眼打量了一下头话?

浅也心里纳闷,下一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音答道:“王爷倒打一耙的习惯十年如一日,真是让人倍感亲切。”

沙南王听后哈哈大笑:“总喜欢把人噎地说不出话来,你这性子可也是一点没变啊……”顿了顿,良久,才叹息般唤他的名字,“阿轮。”

对,这个人是苏轮。

可苏轮竟然跟沙南王是旧识?两人还约下地点偷偷见面?

浅也觉得手上的玉佩有点烫手了:真是倒霉,还什么玉佩,现在好了,一不小心,她又被牵扯到了一个秘密里。

只听沙南王道:“白天第一次看见你,我很惊讶。昔日京都第一贵少,竟被卖到周府为奴为仆,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更让我难以相信的,却是后来,你出手帮周府千金。”

说到这里,沙南王冷哼一声:“你一向冷漠。当年在京都,各府的宴会上,多少也发生过女孩被父母逼婚,坎坷一生的唏嘘事。也有几个胆大的,曾想借你一臂之力,可你却冷眼旁观,望着她们被推入火坑。”

“我起先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帮周岸芷,可当我见到她的模样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沙南王看向阴影里的少年:“苏家阿轮也许不解风情,却自小就喜欢端庄的人。以前在京都,众千金钟情于你,讨好于你,可我却发现,众女之中,唯有那几位端庄大方的小姐能得到你的青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