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城里人呷油都是要指标的,这妹仔从哪里搞的两瓶油呢?”兰子晓得这油金贵,有钱也买不到。

“你屋里哪个又被开水烫哒?”兰子问。

兰子这才想起什么,她来到望珍的屋里。

“谁不要面子呀,人靠一张脸,树靠一层皮。”兰子说。

“奶奶也有这么大的年纪了!”姜霞话一出口,马上觉得不妥,赶紧说起自己来的目的:“干妈,过几天我想回趟城,能不能叫玉梅婶子给她儿子晓明说说,让我搭乘他的拖拉机?”

“为么哩不愿意?”莲娭毑问。

生产队的农活越来越多,弄得人没有歇气的时候。一秋一冬开出的“虎头山”上的梯田被一夜暴雨冲得稀里哗啦。

静儿迈出迟疑的步子。兰子一把抱住她,连同她怀里的嫩毛毛。

东明的婆娘荷花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因为妊娠反应大,没有出工,在家歇息。她公公当队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兰子看到这条标语,眼睛珠子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刘主任高兴地站起来,走到高美丽面前,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要大胆地开展工作,有么哩需要和困难直接来找我,革委会全力支持你!”

“你这鬼伢崽,你晓得么哩是‘四旧’?”莲娭毑直起腰,瞪着盛祖。

宗祥和盛祖面面相觑,不敢插话。

刚倒进猪食锅里的猪潲还没热,莲娭毑说:“你们先走,我随后来哈!”

几个堂侄抬起长松爷往家里赶,半路上,他就咽了气。

几天后,说媒的人上了门。静儿认得这媒婆,所以一见到她,心里就不高兴,一甩手,冲了出去。

其实,驴毛子那次后脑壳受伤后一直没有恢复元气,对那个“性趣”也减了不少。

他慌乱并迅速地从那人枕头下摸出那个布包。借着微弱的灯光翻开一看,刘楚生傻眼了:里面只有一叠废报纸!他沮丧地将布包塞回那人的枕头下,自己装着若无其事地出去闲逛。

第二天,细伢崽群里流传开了一段顺口溜:

云鹏一喊收工,肚子早已饿扁了的男男女女像鸡崽子被黄鼠狼撵了一样,喝哧喝哧往家里跑。

“是的又哪么样?”晓明的语气很强硬。

继茂对兰子说:“山上的路窄,两边的柴草又深,你要侧着身子走。”

寿跛子一只裤腿长、一只裤腿短地晃进堂屋。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布包,从包里挑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和一个小铁钩子,随兆明去了猪栏。

“唉,莫说这事,莫说这事,来,坐到火塘边烤火!”玉梅婶子抱起顺生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着。

“那你晓得么哩是电灯电话啵?”盛祖终于将莲娭毑问住了。

“骂了如何?骂了如何?你就不是好货色!”细娥双手叉腰,活像只有着双耳的大尿罐。

“兰子,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原谅他这回,好啵?”自从榜爹死后,莲娭毑再没强势过,但这么去求情,而且是向晚辈求情,还是头一次。

“你们要好好记着,就是饿死,也不能偷东西呷!”兰子用手去摸静儿那被打红的脸,静儿一扭身,冲了出去。

当那只哆嗦的手在做进一步深入探寻时,兰子完全醒了。兆明因兴奋而抑制不住的、粗鲁的喘息声让兰子有了强烈的反应,这反应是一种极度厌恶的爆发,她用手狠狠地抽打过去。由于用力过猛,她在自己的大腿上留下了两条紫红的指痕。

兰子笑笑:“快莫这样说,快莫这样说,我有难处也是靠大家帮衬呢。”

“刚伢崽,快喊姑妈?”红梅将屁股后面的小伢崽拉到兰子跟前。

“你们是在床上捉到他们的?”玉梅婶子问得那几个民兵面面相觑。民兵们心里清楚这是刘楚生有意要整继茂和兰子,所以都默不作声。

他来到兰子家的禾场边,见大门紧闭,心里很奇怪。

地坪里站满了挑着被絮的人,玉梅婶子那刚进门的新媳妇荷花也来了,一家人的铺盖由云鹏和东明挑着。玉梅婶子见兰子挑着一担,忙要女儿艳明帮忙挑,兰子不肯。

莲娭毑顶替兰子上了水库工地,云鹏本想安排她与兆新一组,但莲娭毑不愿意。自从那次兄弟为葬榜爹发生冲突后,兆新和香秀就没再登过莲娭毑的门。莲娭毑不怪媳妇,只怪自己生的崽没卵用。

当兰子擦着眼泪往回走时,她发现有一个高个子人影跟在后面。她认出那个人是继茂,但她没有停下来等他,而是加快了脚步。

继茂回家将婆娘安葬后,队长云鹏没有让他再去工地。继茂也知道云鹏俩婆佬是好人,一定会关照兰子,所以他并不担心兰子在工地上太受累。他每天到食堂里干些重活粗活,细娥抓住这个当差的,自然喜欢。三个队里还有两百多号老小要吃饭,有个男劳力干活,她自然轻松不少。

“我也不晓得,刘社长说要抓他当典型,只怕是要整他的驼子呢!”继茂替兆明担心。注:整驼子即有意找茬为难对方

敷过几次野黄莲后,继茂的脚趾消肿了,但走路仍不利索。兰子尽量少往箢箕里装土,让他挑着轻快些。

兰子把静儿和盛祖带回自己的屋里,任凭外面的争吵。她没有精力参与,也根本不想去参与。

榜爹与莲娭毑、兰子和继茂他们商量时,都没有提出不同意见。

万队长没喝茶,他要兰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问兰子:“你叫什么名字?你与胡天龙是什么关系?”

榜爹连忙说:“我不是说现在,是说等到秋后呢!”

“也去哒呢,我今天才搞清楚,他就是刘米爹屋里老四,叫楚伢崽。”榜爹说。

兰子的房门虚掩着,继茂听不到兰子的声音,只听到莲娭毑进进出出时开门关门和急促的脚步声。他很紧张,像当年自己婆娘生铭伢崽时的那种心情。

兰子从腌制腊肉的大瓦缸里选了块肥瘦均匀的猪肉。提在手上,估摸有五、六斤重。扎着小辫子的静儿不乐意和奶奶呆在家里,吵着也要跟着姆妈去碾米房。

“你婆娘呢!”

第二天上午,几个乡丁来到玉梅婶子家,得知东明为躲壮丁剁断食指,仍然不依不饶。一个乡丁头目横着眼睛说:“王东明必须先跟我们到乡上去一趟,不然我们交不了差!”说完招呼几个乡丁动手捉人。玉梅婶子夫妇与乡丁们撕扯成一团,东明的爷爷拿根扁担横在大门口:“今天哪个敢捉走我孙伢子,我就跟他拚哒这条老命!”

“那个保安兵叫刘楚生,好像他家是你们那里下塘村的。”宗祥说。

那伙计点了一下头,取筹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