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的语言组织很简朴,然而简朴里又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的马屁味。内容上,大抵不过是仇报国如何如何顺利的完成了镇长交托的工作,完成之余,还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侄少爷。两项功劳加在一起,如何成不了一桩占头条的大新闻?

及至两个人走完了那截老旧的楼梯,又转了个弯上到一个仿佛阁楼的地方,青年才止住脚步。

“先生吩咐我请您一道过去,说要跟您交个朋友。”

走到敞开的门前站定,他目光笔直的向屋里扫视一周,这就有个小兵快步的从那几桌略显惊慌的男男女女中间走出来,响亮清晰的向他作汇报。

刘炮不解恨,因着自己这一桩好事让人坏了兴致,走上去抓住仇报国就要接着落拳头,然而赵宝栓手一抬,把他制住了。

这个过程,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刘炮,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约定似的,刘炮也目不转睛的盯住他。

捡起小人书,虞定尧顺着炕面往里滚,滚到角落里抵住背后的墙,双手双脚抱作一团露出个防卫的姿势。

虞定尧边走边看,看到最后竟是就此停下脚步,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人胯下,看那湿透的布料底下隐隐的凸出一片轮廓。从形状上看,底下两粒蛋蛋清晰的并在一起,几乎合成完整饱满的一大颗,而在那大颗前面,又垂出来一条,这一条不管是分量还是长度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跟他之前从自己那儿见过的摸过的都大相径庭。

心里不高兴,小孩儿愈加对这位不靠谱的队长爱搭不理,仇报国自知理亏,便竭力的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走到虞定尧跟前,他先是毕恭毕敬的垂首点了点头,然后用一脸的和颜悦色欣欣然的往虞定尧的冷屁股上贴。

眼前,大敞四开的一间房,正对门庭的墙面上交叉着挂了两把银亮的马刀。马刀底下左右摆开两张宽阔的大椅子,椅子雕工讲究,并且四肢背面都油亮亮的黑漆。

他的态度是有些软,跟刚才拿枪顶着胸口的时候截然不同。于是沈延生忍不住鄙视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过来啊,瞎站着?还不快过来,再不睡,这被窝可就凉了。”

扭身坐回自己的被窝,他手一扬,往枕头底下塞进把驳壳枪,闭上眼睛躺倒的同时,他也想:这个学生哥,要是真能留下来给自己做个师爷就好了。还得是安安稳稳的真心留下,反正自己横竖不会亏待了他,到时候真闯出名堂,吃肉喝汤都跟自己在一个碗里,还能少了他一口半口的好处?

大木桶灌上热水,沈延生脱得赤条条的迈腿进去。盘腿坐到桶底,四周的口子高度适宜,正好露出颗脑袋。仰头往后靠,他脑后垫了块浸透热水的毛巾。毛巾软绵绵的躺起来十分舒服,这位沈少爷就闭目养神的思考起事情来。

要是第一种,那这位将来就是枕边风,什么时候正经八百的吹起来,功效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可要是第二种,那这位就是准师爷,讨好以下准师爷总不会有错。

“东屋让人住了。”

用这笔钱,他下山去可以有房子住,要是兴致好,还能捣鼓点小买卖先干着,反正横竖比呆在土匪窝里踏实。可他现在没有自由,没有自由,一切计划都是白搭。赵宝栓不肯他下山,他就这么乖乖的听话留下?当然不能。既然有法子帮他们夺烟土,找个机会脚底抹油还不简单?

刘炮越说越高兴,从椅子上站起来往沈延生所在的炕边过去,好像是想近前看看对方心服神服的表情似的。一口斜斜得咬住烟嘴,他继续活动着舌头从齿缝里顶出字来,“所以你得谢谢我,可不得谢谢我?”

赵宝栓边走边说:“上屋头睡老婆去!”

“仇三?”他小声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么想,他就默不作声的坐回被窝里去,拱起膝盖手脚在被子底下撑成个小山包。

“报告队座,千真万确!”

难道这是仇报国的人?不是啊,跟着保安队一路过来,他没见过这个人啊。

说句实话,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谁没有一点想法抱负,谁不图着自己升官发财权高位重。不上不下的憋屈在这么个小小的罗云镇里,仇报国是过一天算一天,就是偶尔有什么冲动的苗头,也会被那几个到手就花的大钱冲的烟消云散。

“这可真特么是口好屁股。”刘炮想,想着看着,心里痒痒,心痒连着手也开始犯贱,他递出烟杆子,去挑沈延生的衣摆。

哎呦我操!敢情要不是刘炮来的巧,这剪子现在可不是插枕头,那非得插进自己的喉咙不可!

刘炮含住铜包烟嘴,就着屋里的灯光看他。刚给他打水洗过脸,这小子就露出了白瓷瓷的脸蛋儿,眼睛也大,浓眉大眼的一看就精神。身上那套新娘才穿的长袍裙子虽然有点小,但紧紧的裹出身体的线条,腿是腿腰是腰,屁股坐着看不着,反正也是有木有样。处处精致好看,只可惜底下带把。

正挡住轿门的红绸颜色还很新,可被人硬扯掉一块,毛边参差,风一过,就女人摇手似的轻飘慢浮。

万长河一愣,随即道:“我那床位置摆的不好,晚上看不见月亮,光见着一地月光,现在看来,不是床的位置不对,是那月亮都被你这双漂亮眼睛剪碎了。”

沈延生抿起嘴角笑笑,这时候老妈子送来了茶点。茶是新沏的,热腾腾香喷喷,旁边摆开两个小白瓷碟,里面装着洒过白糖的米糕。

老妈子手脚利落,放下东西便径自出去了,沈延生看过她的背影,回头就发现小舅舅跟个小孩儿似的盯住两碟米糕不放,口中念念有词道:“我让她别当我是客,她还真是做的妙极,你看,这一会儿的功夫,待客的劲头全跑你身上去了。”

沈延生起初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然而一看他那目光定定的对象,随即便懂了。

两碟米糕一左一右摆开,明显的,接近自己这边的那碟块要大一些,糖也要多一些。

端起瓷白的食碟,沈延生把两碟米糕掉了个个儿,说道:“那就让我这做外甥的搭个顺水人情,借花献佛,还请舅舅不要嫌弃。”

小舅舅一番话原本就是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沈延生的话一出,他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空不下来了。

两眼定定的看了看这外甥,他低头又抬头,似乎激动得不知如何继续下文。沈延生看他窘迫,便宽心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这趟本来是要北上的,不想却在这里跟您遇上。现在好了,母亲也能就此安心了。”

小舅舅点点头,红着眼眶捉住沈延生的手:“既然这样,你也不要去什么北平了,留下来吧。”

见沈延生面露犹豫,小舅舅又说:“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搬过来这里住,你看我经常在外面跑生意,这儿空着也是空着。况且这里还有吴妈照看,总比你一个人住要好。”

沈延生说:“我不过是落个脚,随便找旅馆住住而已。”

小舅舅愈发坚定:“明天吧,我给你写个这里的地址,再找人去把你的行李接过来。旅馆那种地方总不是长住的。”

沈延生笑了一下说:“那就麻烦舅舅了。”

======

又过了一天,小舅舅那边依言来了搬运行李的帮工,沈延生随便整理了一些衣物鞋帽装成一个大箱子让人摆在车上带走,自己则是提着那个带密码的皮箱去了趟镇中心的银行。

他把仅有的财产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现钱随身携带,剩下的便拿到银行里存起来。及至所有工作都准备完毕,他又去洋行里买了笔墨信笺,准备给仇报国写封信。

姚水原说要在当铺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可他不愿意受这样半道安插的好意。一方面不想欠对方过多人情,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不想同对方有更深的牵扯。他要的不过是个亲眷的名头,现在关系建立完备,也就没有必要在生计上再加深牵连。

眼下这个光景,他是有自己的想法跟念头在的,仇报国不是回来了么,想要有所建树,这傻乎乎的同窗就是最好的踏脚石。况且他手上还握着赵宝栓那边的消息,不管是从途径来说还是从实力来讲,出人头地都不是什么难事。

刚下山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怕赵宝栓来害自己,可日子长久,这种怕也在慢慢变淡。有了仇报国,很多事情都不用他自己出面,当然这其中就包括转卖情报这一项。

钱多不咬手,既然如此,有这么个发财的好机会,他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随手在路上叫住一辆人力车,他摇摇晃晃的一路在石板铺就的镇道上颠簸,看似悠哉无事,心里却盘丝绕结似的为即将出手的信打起了腹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收藏夹,所以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7点~o(n_n)o~~~~~谢谢姑娘们支持哦~~~

30第二十七章在线阅读shu37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