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顿了一顿,将新鲜水灵的香菇铺了几朵儿在丝网上,再刷一层酱料,抬眸瞧了明湛一眼,“北昌侯托了魏安,魏安又托了臣,让臣问一问明湛,再过俩月就是如兰和淑仪郡主大婚的日子,什么时候行聘?北昌侯府那里也要开始备着了。”

福昌大公主揉着太阳穴,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怀疑这个小丫头与镇南王府有关。”

“这戏说的是某朝某代,宫闱之中,皇上年过三旬仍未有子嗣,不由很是焦急。”明艳素来嘴皮子俐落,说起来抑扬顿错,眉飞色舞,“这位皇帝拜神求佛,终于得老天赐子,后宫之中,一位李宸妃、一位刘贵妃先后有孕。圣上龙颜大悦,两位妃子均十分得他的宠爱,此时圣上说道,‘谁若先产下麟儿,便立为太子’。那李宸妃貌美心善有孕在先,刘贵妃却是貌美心毒,想着李宸妃必然早于她生产,若俩人腹中皆是公主,自然不必多提;可若俩人腹中皆为皇子,则刘宸妃的儿子为太子,从而必然导致刘宸妃为后。”

现在凤景南认为,另眼相待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明湛带给他的震憾。

“全都退下!明湛,你留下。”

所有人都没料到明湛突然动手,回神时,明湛已经手起板落砸的杜如兰满脸是血。

明湛写道,“给何玉梳个双丫髻。”

“就说是父王的意思,婚期不能改。”明湛写道,“待福昌公主寿辰时,我与大哥一道过去喝酒,到时再说。”

不,不。

凤明湛真的很有本事,一般人想兴风作浪,不一定能作的成?人家凤明湛不但搅出风起云涌,甚至暗合帝心,自己儿子在他身边也能长些见识作为了。

宫廷里的人最是眼明心快,凤景乾一表态,诸人纷纷送礼上门问候,凤时湛很是发了笔小财。

膳房里见明湛并未发作,自然更加有恃无恐,明湛硬生生的三天米不沾牙,照样生活。就能挨饿这一点儿看,范维也佩服明湛。

宴会散去,该出宫的出宫,该回房的回房。

魏贵妃笑道,“臣妾先去瞧瞧桌椅食器可曾安放好?”

短时间内,明湛已经稳住了范维。

凤景南的第二层意思更明白,如果真是庶兄继王位,庶兄与帝都的皇子们是隔一层的叔伯兄弟,没有凤景南与凤景乾这样深厚的交情,到时遣人为质也再所难免。明湛是嫡子,与庶兄们不过面儿上情份,更适合放到帝都为质。

以明菲的智慧自然明白,镇南王世子必会落在自己同胞哥哥的头上。她有恃无恐,愈发骄纵,尽情的享受着王府的奢华与虚荣,甚至对卫王妃也缺乏足够尊重,这让明湛识时务的敬而远之,在明菲面前谨慎的不露出半分异样,做着平淡不受宠爱的镇南王府四公子。

谁知镇南王最终还是要把他送到皇伯伯身边做质子。

29、门牙

魏安其实长的一表人材,他穿着湖蓝暗绣云锦面儿貂绒里的长袍,腰束墨色蟒带,脚踩鹿皮绣金靴,头戴赤金冠。桃花眼、斜飞眉、直鼻方唇,论及相貌并不比其兄承恩侯逊色。

只是这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个正形,在帝都又有个花花声名,古板方正之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魏安这类人。

如今帝都世族大家长教训子弟时都爱说,“混帐东西,你是想做第二个魏子尧是不是?告诉你,死了这份儿心吧!”

可见魏安名声之臭。

魏安却觉得这些人都是在嫉妒,赤果果的嫉妒。有御史参他,他便跟凤景乾道,“臣没偷没抢,就算包个相公姘个戏子,那是臣自己的银子,臣愿怎么花怎么花。大凤律哪条说了养相公犯法了?不过是因为臣是万岁的表弟,招人嫉恨而已。”

凤景乾也拿他没辙。

魏安站在门口,笑着与前来贺寿的人说话招呼,远远瞧见一抬四人青昵小轿落下,然后轿子向前微倾,从里走出一位青衣锦带的青年,那青年四方端正脸,敛眉肃目。魏安眼睛陡然一亮,大步迎上前,朝着青年猛的一扑,抱在怀里,拍拍青年的脊背,一脸亲热的笑道,“唉哟,大舅兄,你可来了,我想煞大舅兄了,都在这儿望了大舅兄半天呢。”

此人正是魏安的大舅子杜如方。

杜如方是棵奇葩。

他娘福昌大公主、他爹昌北侯那都是有名的八面玲珑的人物,杜如方却是人如其名,方正的不像话,一言一行以圣人为标准。他是真正念书念出来的两榜进士,从翰林出来便进了都察院,做了个小御史。谁的面子都不给,六亲不认,包青天再世,连妹夫魏安都给参上好几本,把他家的那些亲朋密友得罪了十成十。搞到如今昌北侯府门庭冷落,大不比从前。

由于他干活儿实在卖力,二十五岁便升至正三品副都御史,也是帝都有名的才俊。

杜如方一见魏安便满心厌恶,如同见了什么脏东西,推开魏安,掸一掸衣袍,径自往里走去。

魏安后脚跟上,嬉皮笑脸地,“大舅兄,你可好些日子不来了,今天我陪大舅兄好好喝几杯啊。”

杜如方向来看不上魏家,后来妹妹下嫁魏家后的鸡飞狗跳的生活更说明了魏家的种种不堪之处。初始杜如梅刚刚大婚,三不五时的便和魏安干架,然后回娘家告状。杜如方奉父命来为妹妹出头儿,来一回揍魏安一回。这两年,杜如梅已经认命,不再和魏安干仗,也少向娘家哭诉,杜如方便来的少了。

杜如方沉着脸,迈着方字步,这副神情真不像来贺寿的。就听身后魏安一声笑,“哟,这是四公子吧。听大哥说起过,四公子,你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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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穿的太多,鼓鼓囊囊的怀里还抱着手炉。马车一到了承恩侯府,魏安眼色伶俐,见马车是宫里的规制,又一露脸儿的人,嗬,面儿生,他哥魏宁头一天已经跟他讲了,凤明湛要来。魏安再忖度着年龄儿,随便一猜,再细瞧,哟,你长的可真不像你爹。

这丑的。

方青何玉跳下车,摆好了马凳,准备扶明湛下车。偏明湛素来怕冷,穿的太多,没以往的灵巧儿,腿伸出去竟然够不到马凳。绷直了脚尖儿,倒挨上了。

“主子,奴才抱你下来吧。”侍卫方顺道。

明湛摇头,他一把年纪了,还要人抱下车,承恩侯府外人来人往,都是高官显贵,传出去他面子何在。瞧一眼马凳,想着自己纵身一蹿,注意平衡,踩在马凳上就行了。谁知脚心刚挨着短凳上便翻滑了出去,整个人向前飞扑,眼瞅就要五体投地。

魏安真的只是为了表示承恩侯府的热情才上前相迎明湛,他真没想到英雄求美,唉,如果明湛真是个美人儿倒也值了。

明湛扑跌过去时,魏安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一把,哪知明湛不仅人胖,穿的也多,狗熊一般连带魏安一块儿撞到地了上,然后,魏安一声凄惨长叫!

魏安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太强健的体魄,被大几十斤的明湛除些砸去半条命,关键是,明湛的门牙正横嗑到魏安的下巴上,鲜血横流。

明湛头晕脑胀的被何玉方青七手八脚的扶起来,俩人脸儿都白了,叠声问,“主子,摔着没?嗑着没?可有哪儿疼?”

明湛眼泪汪汪的指了指嘴巴,咧开嘴,碎瓷一般的小米粒门牙没了。

魏安跟着爬起来,往下巴上一摸,不意外摸着一手的血,外加两颗圆圆小小的东西,何玉眼尖,扑过去一把抢来,递给明湛瞧,安慰他道,“反正早松了,也是要换的。掉就掉了吧。”摸出块儿小帕子小心翼翼的包好,揣怀里说,“等回去放在门儿后头,以后长出的牙才齐整。”

明湛点了点头,对魏安作揖道谢。

魏安用帕子捂着下巴,想发火也发不出来,看明湛一眼,问他,“你没摔着吧?”

明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