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不住地拿眼睛瞟穆圣翕,她以为,穆圣翕和三妹一起来看她,以为他们两个有了那种感情。如果真是那样,真是太好了。曹三妹把大妹拉到一边,“大姐,别老那样瞅,容易让人误会。”大妹问:“你们两个,就不能再发展发展?”三妹说:“发展了,但不是他。”大妹不再问下去。

“您就尝尝吧,如果好吃,下次再来。”女孩应道。

江南的夜已十分冷,卢小庄挽着穆圣翕的胳膊,问:“我不在你身边这半年,你是不是心思都花在‘煎饼西施’身上了?”穆圣翕不说话。“不答腔就算默认。”穆圣翕不答理她,心里想着今晚得把卢小庄往哪儿安排。

司马腾总结了好几条吃煎饼的好处。“煎饼含丰富的蛋白质,淀粉,粗纤维,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钙,磷,铁,钾及人体所需的各种氨基酸,维生素。做煎饼的原料都带皮壳,含粗纤维多,能够清除体内垃圾,具备排毒养颜的功效,还能促进血液循环降血脂,健脾养胃促进消化,对吃腻了大鱼大肉的现代人来说,是一种健康食品;其次,煎饼具有增强牙齿咀嚼能力的作用。因为煎饼的硬度和韧性都高于馒头及其他主食品,长期食用煎饼,能够锻炼牙齿功能……”

“我不是不让你来,我是觉得这样我们两个都非常尴尬。梁雨,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现在就请求你能原谅我。”

难以抗拒的是你唇上的吻眼中的雨

“正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小年纪,才要这样。我知道我这一生对不起金彩,惟有如此,才可以表达一些诚意。”

就像戏嘡着玩儿,梁继中置办了一套家什,开始了他的贩菜生涯。一九八六年的上海,进城务工人员已经相当多了,中国经济发展的脚步正在加快。只要有人,干什么生意都能赚钱。梁继中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卖菜的。生鲜蔬菜是国计民生的必需品,出来的人,赚钱不赚钱,一天三顿饭。而更多的上海人,与日俱增的农副产品的旺盛需求,拉动着商贩们的生意飞速发展。梁继中每天都去拿菜,每天都拿很少的一部分,够当天卖的,及不早地就卖没了,到了下午,一般都是在数钞票。数完钞票,就拉着干穆喝酒,也不管干穆的诊所里有没有病人。

然而,聪儿的意志坚决,他们拦也拦不住。聪儿还是调回了胶东。

“千真万确!”

梁雨吱吱唔唔,说不出口。最后,还是马文文把梁雨领到一边,问出来支言片语。

办完这一切事儿,干穆回了上海。临走之前,他再一次来到父母留给他的那套老宅跟前,道别。这一别,不知道又是几年才能回来。本来,他可以留在胶东,甚至把可儿接回来,结束这段上海的流浪生涯。可是,这里留给他太多的伤心和痛苦,他不愿意再呆在这个地方。现在,他对南乡已有了丝丝缕缕的牵挂,他必须回到那里。

尽管没见到穆兴旭,听程姗姗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可儿把干穆往回拉,生怕他们打架。女人总是有这样的担心。其实,干穆怎会和姜保堂打架呢,他们之间根本构不成打架的身体条件。

可儿招呼姗姗吃完一碗粉丝汤,又问:“今天程叔叔带你去哪里?”“动物园。”姗姗回答。

从来都是路阿信说别人是反革命分子,就连张副区长,路阿信也说他是反革命分子。现在路阿信倒成了反革命分子。有人悄悄地把张元慧拉到一边,告诉她:“别找了,再找,也得把你抓起来。”

本来,这件事情区里并不知情,被可儿这么一闹,倒闹大了。接待可儿的是张副区长,张副区长并不知道干穆和可儿与张元慧的关系。张副区长刚刚复出,对待工作极其认真。看了街道对干穆的处理意见,认为这个处理决定实际上并没作任何处理。说干穆和可儿重婚,那么,干穆之前一定结过婚,可是依据呢?没有。在这里,受害的另一方,女方的意见呢?也没有。中国社会经历了十年的混乱期,这种事情不能算少。张副区长批阅:“此事须补充调查,重作处理。”

“你不是被关着?”

又及一首:

张元慧已经顾不了许多,迫不及待地把她如何要杀路阿信,路阿信又如何逼她扮苦肉计的经过和盘托出。

梁继中喝下一口酒,咂摸咂摸。“太可惜了。”

“这怎么舍得?”干穆不干。

姗姗在睡梦中被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抹了抹眼睛,问:“妈妈,你们在干啥?”

张元慧问:“你喜欢干穆?”

可儿点点头。

干穆见可儿气喘嘘嘘,惊恐不已,追问:“咋回事?”

金所长也不反对他们来往,金彩老大不小了,还带着一个孩子,能找什么样的?翟得旺的条件就不赖,又是物资站长,又吃国库粮。

干穆瞪着可儿:“你不同意和他处,也别伤他自尊呀!”

从洗澡溏子里出来,可儿把张元慧的事跟干穆一说,干穆也奇怪。

然而,每到夏天,泇河涨水的时候,思念把干穆的心儿装得满满地。

程姗姗知冷知热的话语,穆兴旭倍感温暖与幸福。算一算,他们的婚姻也十年有余了,可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时候很少。她不关心他的生意,他也不关心她的艺术。现在,程姗姗不能眼看着穆兴旭一个人苦熬硬撑了,这几年举办画展,也捣腾卖了一部分字画,手里有个百唻八十万,打算全都拿出来,交给穆兴旭,以解燃眉之急。

穆兴旭硬,苍山硬,苍山菜更硬。有这样一则荆棘鸟的传说,很好地解读了苍山菜老板的创业历程……相传有一种鸟儿,它的羽毛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鲜艳,自出生起离开巢穴,就执着地一刻不停地飞翔,天空中的每个角落都留下它流浪的足迹。它毕生只歌唱一次,直到遇见一棵最高最大的荆棘树。当它如愿以偿,便将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超越垂死的剧痛,流着血泪,唱出一生最动听的歌声,婉转如霞,凄美动人,令整个世界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这就是荆棘鸟,一生都在寻找它的栖息地,一棵属于自己的荆棘树,不到生命终止不落地,不放弃最纯洁最永恒的追求……每一个苍山的菜老板都是一只荆棘鸟,寻找着属于他的那棵荆棘树。

“世上根本就没有假如。这种话,你说一次就够了,不要再说第二次。其实我在心里早就原谅你了。”臧小六挣脱开穆兴旭,现在一切都反了个,她还能说什么。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不是把我埋了,他是顾及面子,我那时候那个样子,会影响他。”

穆圣翕斟满第三杯:抱犊崮上吹过风,塔山公园立过功,万山览遍此为峰,苍山儿女就是熊。一饮而尽。

这一年,穆兴旭整整四十岁,按孔夫子的话说,“四十而不惑”。人到了四十岁,体味了许多人情事态的冷暖,经历了无数内心深处的迷惑不解,豁然开朗了,明白了这个世界,也明白了自己。

打金花不依不绕,众人跟着起哄:有什么大不了,玩玩而已,上海人的新潮生活。穆老板的夫人是个画家,看得开的。

穆兴旭只好又等了她们一天。

一切都过去了,臧小六独自转回身,朝着远处浩淼无边的太湖走去。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西边的天空渐渐升起一轮半圆的月亮,臧小六知道,这将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要跟他离婚!”许文娟发誓。“我辛辛苦苦在这边卖菜,为的什么?不就为这个家吗?他倒好,缩在家里,当乌龟王八,还搞小嫚,恶心不恶心。”

“大妹是谁?”臧小六不解地问。

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

最后,还是臧小五来把老金彩劝回家去。

晚上六点钟,运菜车驶进上海江桥蔬菜批发市场,这才被市场里早已期待多时的人们簇拥着,打闹着,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我给你通风报信不代表已经原谅你了,还是那句话,咱们之间已经完了,各走各的路吧。”

梁雨怒气冲冲地追到楼下,一把揪住司马腾的衣服领子,喝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有那么讨人厌吗?你对我什么态度我无所谓,可是大婶她——你知道这位苍山大婶是谁吗?她就是西泇河畔那个不会烙煎饼的女人,你的亲娘!”

司马腾听到梁雨的话,身子一哆索,转回身:“你说什么?”

“你的亲娘!”

司马腾回到宿舍以后,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穆圣翕和曹三姝都以为司马腾病了,把他送到校医务室,结果啥病也没有。

过了一段时间,曹三妹终于发现了蹊跷,司马腾竟然背着她和校外烙粗粮煎饼的“煎饼西施”偷偷见面。曹三妹醋意大发,把司马腾拖到体育场上,质问:“为什么去找那个女的?为什么?”

司马腾无奈,只得对曹三妹说:“她说,苍山大婶是我亲娘,我去问个究竟。”

“苍山大婶,你亲娘,你娘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吗?”

“是的,她离家出走,来到了上海。”

“那也不可能,你娘怎么会是一个烙菜煎饼的女人。一定是那个小狐狸精耍的鬼把戏。”曹三妹使劲在司马腾的身上踢了一脚,气愤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