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抗拒的是你唇上的吻眼中的雨

马文文始终对干穆抱有成见,尽管她和他从来都没见过面,可是,由于苍山女人的善良秉性,最看不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怎耐,马文文只是一位识不了几个字的农村妇女,对于历史,对于社会这些宏大的东西不会去关注,她只关注具体的人,具本的事。

就像戏嘡着玩儿,梁继中置办了一套家什,开始了他的贩菜生涯。一九八六年的上海,进城务工人员已经相当多了,中国经济发展的脚步正在加快。只要有人,干什么生意都能赚钱。梁继中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卖菜的。生鲜蔬菜是国计民生的必需品,出来的人,赚钱不赚钱,一天三顿饭。而更多的上海人,与日俱增的农副产品的旺盛需求,拉动着商贩们的生意飞速发展。梁继中每天都去拿菜,每天都拿很少的一部分,够当天卖的,及不早地就卖没了,到了下午,一般都是在数钞票。数完钞票,就拉着干穆喝酒,也不管干穆的诊所里有没有病人。

黎光把话说得裸,聪儿的心也降到了冰点。

“千真万确!”

梁继中赶到县城,找到学校的校长。校长说:“梁雨违反了学校的校规。”“什么校规?”“她——她谈恋爱。”“谈恋爱也算校规?”“当然,谈恋爱也算不了啥。其实学校并未开除她,是她自己退的学,我们也惋惜。”

办完这一切事儿,干穆回了上海。临走之前,他再一次来到父母留给他的那套老宅跟前,道别。这一别,不知道又是几年才能回来。本来,他可以留在胶东,甚至把可儿接回来,结束这段上海的流浪生涯。可是,这里留给他太多的伤心和痛苦,他不愿意再呆在这个地方。现在,他对南乡已有了丝丝缕缕的牵挂,他必须回到那里。

干穆不得已去寻程姗姗问个究竟。在程姗姗的家门口,干穆碰见张元慧,说明来意,被张元慧一句话给打发走了。

可儿把干穆往回拉,生怕他们打架。女人总是有这样的担心。其实,干穆怎会和姜保堂打架呢,他们之间根本构不成打架的身体条件。

为了提高姗姗的绘画能力,张元慧给她买了各种各样的绘本读物,尽管,这些画册很难买到,张元慧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姗姗的需求。

从来都是路阿信说别人是反革命分子,就连张副区长,路阿信也说他是反革命分子。现在路阿信倒成了反革命分子。有人悄悄地把张元慧拉到一边,告诉她:“别找了,再找,也得把你抓起来。”

程乃贵专门派了一位女干事看护聪儿,忙活了一下午。最后,可儿来抱回聪儿,临走,她还得理不饶人,拉开架式,一跳三尺高。“切,看把你们能耐的。”

“你不是被关着?”

一九七七年上海高考的时间是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二日。这是新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冬季高考,同时也是最为仓促的一次。因为恢复高考的消息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才登报,离开考只有一个多月。但幸运的是,张元慧顺利地通过了这次考试。

张元慧已经顾不了许多,迫不及待地把她如何要杀路阿信,路阿信又如何逼她扮苦肉计的经过和盘托出。

“哥,你真没有那块汉代玉?”

“这怎么舍得?”干穆不干。

鲜血洒了一床铺。

张元慧问:“你喜欢干穆?”

“什么什么芭蕉?”可儿问。张元慧报以一笑。“没有什么,有感而发。”

干穆见可儿气喘嘘嘘,惊恐不已,追问:“咋回事?”

张元慧和可儿手挽着手回到屋里,只听到董灌西在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一块汉代玉蹲的监狱。”干穆灌下一口酒:“贪心不足呀,开始我要是把玉石上交了,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干穆这话是指他逃离胶东的时候,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后来被解回胶东的事只字未提。这样让人理解成干穆手里握着一块汉代玉。

金所长也不反对他们来往,金彩老大不小了,还带着一个孩子,能找什么样的?翟得旺的条件就不赖,又是物资站长,又吃国库粮。

干穆想,如今再和可儿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可儿有一个归宿,好的归宿。于是对可儿说:“你找个男人吧?”可儿爽快地应道。“行啊,只要是我喜欢,我现在就想找一个男人。我都二十好几的大闺女啦,再不找男人就熟透了。”干穆问:“你觉得梁继中咋样?”“梁继中?”可儿把嘴一撇,“不成,比你差远了。”“梁继中响当当的山东大汉,哪里差啦?”可儿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差,反正就是觉得差。

从洗澡溏子里出来,可儿把张元慧的事跟干穆一说,干穆也奇怪。

其实,干穆的内心犹犹豫豫,在不停挣扎,蹲了十年大牢,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坦上崮,不如就此在金彩的生活中消失。

程姗姗知冷知热的话语,穆兴旭倍感温暖与幸福。算一算,他们的婚姻也十年有余了,可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时候很少。她不关心他的生意,他也不关心她的艺术。现在,程姗姗不能眼看着穆兴旭一个人苦熬硬撑了,这几年举办画展,也捣腾卖了一部分字画,手里有个百唻八十万,打算全都拿出来,交给穆兴旭,以解燃眉之急。

瘦高个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世上根本就没有假如。这种话,你说一次就够了,不要再说第二次。其实我在心里早就原谅你了。”臧小六挣脱开穆兴旭,现在一切都反了个,她还能说什么。

穆圣琪回身,抱住王璎珞的头,看着鼓起来的血包,顿时,一丝震颤从心灵的最深处弥漫开来,遍布全身,思维也似乎停止了。她俯下身子,抚摸着她冰冷的手,焦急地说:“你这是干嘛呀?”

穆圣翕斟满第三杯:抱犊崮上吹过风,塔山公园立过功,万山览遍此为峰,苍山儿女就是熊。一饮而尽。

很快,王三告和穆兴旭约了时间,赶回苍山,去坦上崮镇派出所,当面撤销了当初的诉状,并去县委组织部说明了当时的情况。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听了,并没有什么态度,只是客客气气地听完了王三告的陈述。

打金花不依不绕,众人跟着起哄:有什么大不了,玩玩而已,上海人的新潮生活。穆老板的夫人是个画家,看得开的。

穆兴旭意外地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圣琪,心里感慨良多。这个长毛贼,道底还有多少秘密隐藏在他心里?

一切都过去了,臧小六独自转回身,朝着远处浩淼无边的太湖走去。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西边的天空渐渐升起一轮半圆的月亮,臧小六知道,这将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此后,臧小六每隔一段时间都去一趟浙江,看一看周元喆种植的蔬菜。有了臧小六的鼓励与支持,周元喆种菜更起劲了。

“大妹是谁?”臧小六不解地问。

周元喆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打算辞职以后去种菜,这几年在邮电局上班十分清闲,还真把种菜这件事琢磨了许久。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臧小六,臧小六瞪大眼睛:“你疯了?”“我没疯,好的很。”

最后,还是臧小五来把老金彩劝回家去。

穆兴旭把程姗姗拉到一边,给她补习功课。你不知道,现在搞流通太难了,走州过县,几乎处处都收费,站站都罚款。农民贩运一车菜,少则被罚款数百元,多则上千元。为了躲避关卡,不少运销户钻山道,走夜路,忍受绕路的艰辛,甘冒生命的危险。不少人受不了这种刁难和盘刮,索性收摊不干了。其中一位苍山的菜贩,跟亲戚朋友借了五百元钱,懵懂然挥别老家苍山,押着一车大蒜前往苏州,路上,由于车辆手续不全,被查扣。五十元的罚款单一开出来,他当场就被那张轻瓢飘的纸条吓傻了,哆哆嗦嗦掏遍全身,连毛票、钢崩加在一起,只凑了四十五元,几经哀求,总算放了行。等他的大蒜到达苏州,行情已经大落,他赔得血本无归。靠着老乡的接济,他才回到苍山。

那个叫长毛贼的男人拐过一个巷子,走得不见踪影了,程姗姗还在心里想,这么壮实的一个男人,竟然没有一个老婆?

这一年,邓小平南巡讲话,把中国经济讲活了,穆兴旭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我给你通风报信不代表已经原谅你了,还是那句话,咱们之间已经完了,各走各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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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满天下端着碗,都喜勤哩不喜懒

大婶追到门口,喊:“饭就好了。”

梁雨怒气冲冲地追到楼下,一把揪住司马腾的衣服领子,喝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有那么讨人厌吗?你对我什么态度我无所谓,可是大婶她——你知道这位苍山大婶是谁吗?她就是西泇河畔那个不会烙煎饼的女人,你的亲娘!”

司马腾听到梁雨的话,身子一哆索,转回身:“你说什么?”

“你的亲娘!”

司马腾回到宿舍以后,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穆圣翕和曹三姝都以为司马腾病了,把他送到校医务室,结果啥病也没有。

过了一段时间,曹三妹终于发现了蹊跷,司马腾竟然背着她和校外烙粗粮煎饼的“煎饼西施”偷偷见面。曹三妹醋意大发,把司马腾拖到体育场上,质问:“为什么去找那个女的?为什么?”

司马腾无奈,只得对曹三妹说:“她说,苍山大婶是我亲娘,我去问个究竟。”

“苍山大婶,你亲娘,你娘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吗?”

“是的,她离家出走,来到了上海。”

“那也不可能,你娘怎么会是一个烙菜煎饼的女人。一定是那个小狐狸精耍的鬼把戏。”曹三妹使劲在司马腾的身上踢了一脚,气愤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