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的婆婆最近病情比较严重,村里的李医生来诊断过,告诉杏儿尽快准备后事,时日已经不多了。

耿芹菜一脸的得意,冲着大婶神秘地说:“姐姐,你猜那事能成不?”

曾良旺和大婶家就隔着一堵墙,这堵墙也不高,是用红色的砖头砌起来的,时间久了,砖头缝里长满了碧绿的苔藓。不论是谁家,只要踩个小板凳,就能把谁家的院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谢岗看她的眼神几乎定在那里,他大喊一声,只听见亚娃哎呀一声,手已经被锋利的镰刀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现在正流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把苜蓿杆都染成了红色。

冬天的时候,每下一场雪,亚娃就起得早早的,围着围巾,戴上手套,从院子里到院子外,她扫得干干净净,直到脚手完全失去了感觉。

农尚武安慰她:“别怕,孩子!是两只疯狗。前面就是我家了,看见了吗?就是那棵大树前面黑色大门的这家。”

“老哥,我还真是打心眼里感激老嫂子的一片好心,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休了曾赫他娘,毕竟他生了曾赫,虽然疯疯傻傻,拖累了我不少,但我还是担心,担心别人会嫌弃她,欺负她,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就这样过着。”

屋子里静得可怕,炕上还铺着李素一针一线补好的那张已经褪了色的淡蓝色的床单,补丁上,针脚匀称而整齐,贴在床单上看不出一丝不平整的痕迹可见李素的针线活做得何等的细致。

高氏伏在地上,忍受着身上的剧痛,听着高崎这些疯狂而无耻的话语,她的嘴唇微微在动,她想说:“畜生啊,她可是儿媳妇,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连牲口都不如,你会遭报应的”

放宏站住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紧握着的双拳青筋突绽:“娘,她怎么得罪您了?她怎么没脸皮了?她爱我?我爱她,抱抱又怎么了?”

那姑娘泣着,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农尚武也是急败坏:“还有这等臭婊子,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么?你爹难道就不管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世界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人呢?”

王凯反击道:“我怎么了?你看你那熊样,不是被强奸,那是什么?”

高小亮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的憔悴,他明明在地窖看到了妻子的绝笔信,却没有勇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让罪恶的父亲原形毕露,毕竟是养育了自己20多年的父亲啊,这一刻,高小亮的思维并没有因为愤恨而紊乱,失去妻子,对于他,那就是晴天霹雳,可杀了父亲妻子就能活过来吗?高小亮痛苦地在内心抓挠着自己的心,面对李素的父亲李大阳的训斥,他像一个犯了弥天大罪的孩子,低着头,说着一些违背自己心里的谎话:“二叔,都是我不好,我整天就忙着挣钱,总想着挣到钱她和孩子就幸福了,可我没想到她会就这样撇下我们爷俩。是我疏忽了她,她在家里忙里忙外,自己生病了都舍不得花钱去看病,都是我的错。”

每次听到大婶的说落,杏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母亲,看看自己的周围,大婶其实并没有说错,作为女儿,杏儿怎么可以诋毁自己的母亲?稍作冷静后,杏儿安慰大婶:“娘,我知道您这是心疼我,可我婆婆有病,家里确实困难啊,挣两钱不容易啊?我又怎么可以忍心乱花呢?”

大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高崎为什么会那么镇定,她突然咒骂了起来:“高崎,你怎么知道学强妈是睡着了?睡着了的人难道会叫不醒吗?再说,学强已经上三年级了,他是不会撒谎的,你怎么忍心不究竟呢?”

刘婶笑着说:“你公公连饭都做好了,这没女人伺候的男人啊,就是不一样,快回去吃饭吧。小心点,有什么不舒服就叫你公公过来喊我一声。”

谢岗假装生气的样子:“哦,难道你还希望蹲一次监狱吗?还我嫁人,我没嫁人你都哭成这样,我要嫁了人,那指不定哭成哪样呢?“

当他看见那个溺水者的父母抱着尸体哭得死去回来的时候,他觉得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上猛地撞击了一下,这一种感觉,让他又一次疯狂地奔跑,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立刻,马上把曾赫找回来。

亚娃一听母亲骂谢岗是驴娃子立时就嘟起了嘴,不满意地说:“娘,谢岗又咋得罪你了,居然骂人家是驴娃子呢?”

“你!你这个畜生东西!”朱广的父亲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此时的他,后悔得直捶胸,这孩子都是自己娇宠过度,活该啊。

曾良旺叹了口气:“唉,好人命不长,这座宅子的主人原本是一个做丝绸生意的老板,有一回,你爷爷因患急病需要一笔钱,我当时身上也没有一分钱,无奈,我就跪在丝绸店旁边的药铺门口,苦苦哀求药店的老板帮忙救治你爷爷,但药店的老板根本都不理,因为他知道我身上没有一分钱。这个时候,丝绸店的老板出来了,是个身材高大的胖胖的中年男人,下巴还有一颗痣,操着一口纯正的四川口音:起来吧,我这有点闲钱,拿回去先给老人治病吧。正是这位恩人,才使你爷爷的病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保住了性命。你奶奶为了感恩,亲手做了一双老布鞋还请这位好心的老板来家里吃饭,就这样,大家你来我往的就成了朋友。有一回,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这位老板载着一车的绸布往回赶,不曾想到,车轮陷在水沟里,稍不留神就有翻车的可能,这个时候,你正赶着牛儿从山上抄小道准备回家,看到眼前的恩人即将翻车,急急忙忙的边跑边喊人,这才把大伙叫过去帮了个忙,恩人才有惊无险。”

大婶的嫂子双手插在腰间,一副野蛮村妇的样子,两只眼睛睁得鼓鼓的,好像憋足了的一口气此刻要迸发出来一样,啪啪地朝着那张黄色的条形桌拍了几下,随即一阵怒吼:“怎么?你也趁火打劫啊,早上明明是25户,这会却成了23户,这点钱你也看在眼里啊,欺负我婆婆死了还是瞧着我们人穷,人荪,好欺负呢?”此时的黄四,哪里可以安稳地坐在那里,只见他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上,众亲戚和邻人顿时把黄四和大婶的嫂子李田英围成一团,密不透风,人群里议论声四起,黄四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青筋凸显的双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那张写有亲戚朋友名字的礼簿,瞬时随着黄四的拳凹了进去。众人吓得后退三尺,只有李田英依然神情自若,好像黄四的那一拳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转过身,对着众人说,不,应该是喊:“瞧瞧,讹了人家的钱财,还理直气壮地砸人家的桌子,怎么?我们耿家人再窝囊也不会不吱声得让由你宰割。”

大婶低着头,不言语。原来,在她的心目中,女婿谢岗就是个看自个笑话的外人而已,没有想到,那么倔强无理的人竟然说出这么感动人的话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别生气,好好歇着,我去找那小子说说。”爷爷安慰着李大爷。

“亲戚,我们娘俩先走了,你们儿子,一点诚意都没有!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可以欺上瞒下,你隐谁埋谁?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母亲埋掉?十月怀胎,不易啊,孩子,良心呢?对你母亲都这样残忍,我怎么能把我的女儿放心地交给你呢?走吧,女儿,咱们回家。”女孩的母亲站在母亲的角度上,说的振振有词,之后就拉着女儿走了。

“爸,您别生气,星星学习这么好,村上的学校是离咱家很近的,可是教学质量和城里的学校相比就差得远了啊。您也希望您的孙子将来能考进一所好的中学吧,所以我们做家长的就要给孩子接近成功的条件啊。”亚娃的一番话,很有道理,老人听了,不再说什么了。

曾赫的母亲留一头齐耳的短发,希荷蓬乱地罩在头上,白皙的脸上冷峻无光,望着耕地的牛儿大叫:“哥哥!哥哥!”

“爸爸,镇里的医院人太多了,我们还要等多久啊。”星星有些不耐烦。

“唉,您老人家说得对,我这个人咋就这么小心眼呢?咋不能把儿媳妇当自己闺女看待呢?”看来,曹婶是想通了。

总觉得一切都是宿命中的注定,荒了几年的地一直都没动,为什么葛旭偏偏在母亲咽气的时候去耕那块荒地呢?其实,好多宿命的东西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东西,只有默默地接受。

有一回,我看见她挑着水桶,咯吱咯吱地从我面前晃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身后跟着刘二,这个村里有名的混混,不务正业且有些不正经,有时候会跟隔壁村的人打架,有时候看见女人会耍点流氓,村里的男女老少,见了刘二,都像瘟神一样躲着他,唯独这个女人,她不会,反而在这混混面前卖弄音色,扭动腰肢,像足了一个卖弄风骚的女人。

想到二伯说的那话,她的心里像刀割一样。

一向性情柔和的亚娃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瞬时脾气变得暴躁了起来:“住口!不许你这么说他!我和他在一起穷的每天喝粥,我都心甘情愿!”

杏儿笑着说:“我娘不老,红白的脸,黑黑的眉毛,多像那出水的芙蓉。”

坐在她对面的谢岗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一个劲地抽烟。大婶把各种好吃的菜都夹到女儿女婿的碗里,自己却低头啃着一块骨头。

谢岗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父为一个没过门的儿媳这么关心,好像自己亲生的一样,不禁煽动嘴唇激动地说:“爸,怪我连累了您,让您照顾她这么久。”

大婶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奇地问:“你说奶奶是合格的产品?臭小子,学了几个词都用在你奶奶身上了。”

邻居们看见了就笑着说:“谢家这没过门的媳妇可真勤快啊,把家里收拾得要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高小亮有礼貌地起身:“没事的,李医生,您忙,我们等一会。”

李医生拿着处方单,拉开药柜的抽屉里,一上一下,草药抓了好几副,手指吧啦一下算盘,报了个惊人的数字。

病人总归是病人,在疾病面前,钱算个什么。只见那人从口袋里抠出两百多块钱,换回了几包草药,临走前还要跟李医生说声谢谢。

李医生忙完了,抬起头,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嫂子,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体撑不住了吧。”

高氏为难地嘴里嘟囔了几句就没有了下句。

李医生拿出听诊器,跟高氏说:“来,我先测测您的血压。”

高氏卷起衣袖,李医生扑哧扑哧地充气,忙活了一阵,他说:“没事的,血压正常。”

高小亮有点生气:“李医生,我妈是肚子疼。”

“哦,我以为还是血压的问题?”

“啊?我妈经常您这里看病吗?”高小亮感到奇怪。

一向节俭的母亲,怎么会经常去李医生的诊所去看病呢?相想必一定是撑不了了才去看的。

“是啊,你妈经常来我这里测血压,每次遭你爹欺负后,他都会来我这里测量血压。”李医生似乎故意闪过高氏的眼光。

“不啊,不。”高氏想说什么,忽然又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