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得上工了。对了,你自己去医院瞧瞧去,别省钱,去大医院。”

不知谁家的两只狗从对面的山洼上跑了下来,边跑边叫,农尚武急忙把车子撂在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对准最前面的一只狗打了过去,那狗惨叫一声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也不怕你笑话,我家里还有洋芋没有锄完呢?种了几亩葱也长满了草,曾赫最近忙着学修车,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抽空也帮我干呢?”

听到人们的传言,他不得不相信,尤其是这样凄厉的夜晚,他更加觉得害怕,高崎觉得自己像个杀手,只要一闭上眼,他似乎就可以看到儿媳妇鲜红的血迹像他铺开

裤带像一颗颗巨大的雨点砸落在高氏的身上,她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又不敢大声哭叫,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直到高崎感到疲惫的时候,每次高崎在用力打高氏的时候,她越是喊叫,高崎的力度更大,慢慢地,她便知道咬牙挺过,这一次,尽管又是挨打,又是备受凌辱,但她依然忍着,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高崎的下一次发飙。

那个女孩听到大婶的这句话,又羞又恼,捂着脸,边哭边跑,任放宏在后面怎么叫,她都不回头。

农尚武问:“孩子,你没有父吗?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啊?”

王凯撞开了站在门口的小李子,嘴里嘟囔着:“我看你小子藏谁在这宿舍里了,鬼鬼祟祟的,瞧瞧,你那狼狈的样子,活活像被人强奸过一样。”

高小亮这个时候提着一把斧子疯疯张张地冲了进来,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院子里的游龙瞬间散开,死一般的宁静。

李煜一包烟钱甚至就是几十块钱,而杏儿连一包卫生巾都觉得太贵了,在柜台前跟售货员讨价还价,让杏儿可气的是那售货员竟然说:“瞧,自己男人一包烟花几十块,自己买包卫生巾还讨价还价,再说,一个月最多也就一包啊,还把自己累得跟个龟孙子一样,真是个傻女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高崎披着自己那件暗灰色的棉袄出来开门了,边往出走着,边抱怨着:“谁啊?这一大早的,茶还没凉呢,就嚷嚷了。”高崎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神色紧张的大婶和他疼爱的孙子学强,看到高崎,学强一下子抱住了爷爷的腿,坐在地上哭着说:“爷爷,我妈死了!我妈死了!”接着是学强呜呜的哭泣声。

一会儿,曾良旺出来,端着一个蓝色的塑料盆子,哗的一声,一盆子水泼在了小树林子里。“孩子,回来吃饭吧。”

谢岗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你不是不起来吗?趴床上继续哭么,起来干撒?

大婶这人,是属于心里搁不下事的那种人,估计她家的水泵并没有坏,而是她给自己找了个散布消息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她说,村头的小河里溺死一个青年,捞上来的时候,身子已经硬邦邦的了,好可怜啊,也不知是谁家的娃?

“娘,您坐吧。坐这老榆树下,咱娘俩唠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哥和弟都不听你的,我听啊,亚娃听。”亚娃扶着母亲坐在老榆树下,自己也在母亲旁边坐了下来。

“什么!你要那寡妇!那怎么行?我们朱家再怎么不济也不能找个寡妇做儿媳妇啊。”朱广的父亲怒斥。

曾良旺半天才回过神:“哦,有,但是,因为那家人发生了变故,这事就被搁下来了。”

“哎呀,我的老哥哥啊,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炒大豆的事呢?记得那个时候,你奶奶从地里割些大豆苗子回来,放在门口的横木上,我总是屁颠屁颠地搬个小凳子过来,再拿个塑料盆子,因为我知道你奶奶要剥大豆了,每当这个时候,我也蹲下来,学着大人的样子一颗一颗地剥出来,再一颗一颗地扔进塑料盆离,然后就等着你奶奶下锅去炒了,炒出来的大豆绿油油的,软软的,怎么吃也吃不厌,自己端个碗认真地吃,吃完了又去拿,甚至到最后连属于你爹的那份都被我吃了。”一时的激动,大婶也忘记了侄子在,竟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了。大婶是想家了,这么多年了,嘴上说的她死也不回那个叫窝山沟的小村庄,可事实呢,毕竟她自小在那里长大,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那么深得牵动着她的心,更别说那里有他敬重的大哥,嫂子再怎么不是终究是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大哥的面,也不应该和嫂子掷气,甚至于连窝山沟都不回。

谢岗一直对岳母有成见,他和亚娃刚认识的那会,大婶一直在百般阻挠,嫌他穷,嫌他落魄,后来因为这事还挨过父亲的棍子,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亚娃给他生的儿子都6岁了,他对大婶的那种成见依然如当年那样。但当他看到亚娃为了这事愁眉不展的时候,他不禁有些心痛:是啊,亚娃平时温柔善良,对他连大声说句话都没有过,这么多年,她不嫌他穷,也不嫌他倔,甚至那次和大婶发生冲突气走了大婶,亚娃还是一心一意地陪他走过来了,为他生儿育女,代他为父母敬孝道,如今,她心疼自己的母亲,我怎么可以能做到不闻不问呢?

“唉,一言难尽。”李大爷长叹了一声。

坐在炕边上的曾赫,一脸的窘相,通红的脸好像在央求父亲不要再说,他那种焦虑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堵住自己的嘴。

“星星呢?为啥要把孩子放在别人家,缺钱还是缺教育?”谢岗的父亲转身质问。

初春,正是播种的时候,家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大热的天,咱爷俩吃根雪糕,歇歇,就去医院给你瞧病去。”谢岗说话的空隙,把儿子放在路边的石凳上,自己抽了一根烟,嘴里麻麻的,凉凉的,心里却不安分地蹦蹦地跳个不停。

“贱人!还不起来?”小媳妇匆匆起身,怯怯地离开了。曹婶人虽然暴烈,但是奶奶的话她多少还是能听得进去一点的。

“老公,你是我的全部,不,还有我肚子里的宝贝,我们的孩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妈在天有灵,一定会祈福我们的。”聂蕾的安慰,让葛旭感觉生活还有一点希望,而这点希望来自于自己的妻子和妻子肚子里的宝贝。

那一张嘴,比八哥还能说,当然都是损人的话,比如:“你都是城里人,看看这穿的,就是跟我们乡下人没得比。”

公婆的屋子里,灯还亮着,多好的老人,这个时候,公公应该是抽着一锅旱烟,婆婆应该纳着鞋底,一针一线,微弱的灯光下,他们话着家常,大半都是谈着自己好酒的儿子吧。

亚娃背对着大婶,半天说了一句话:“娘,算了吧!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也看在眼里,这个且不说,这次,是我连累了他,我怎么能这样放弃了呢?”

坐在一旁绣花的杏儿瞟了一眼,等着两只鼓鼓地眼睛问:“爹病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每天在镜子前照个啥?还以为自己有多年轻?”

厨房里传出亚娃细细得声音,一股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亚娃今天做了好多菜,其中有谢岗最爱吃的红烧牛肉,还有大婶最爱吃的花生炖猪脚。

中午的阳光是分外地灼人,院子里几只母鸡也在墙根下晒太阳,牛儿听见大门咯吱地一声,也都哞哞地叫了起来,可能是槽里没草了,狗儿也汪汪地叫了几声,也不知是饿了,还是一时为主人一家团聚而感到高兴,我想应该是后一种吧。“哞哞”叫的牛儿与“汪汪"叫的狗儿仍然在叫,末了还撒娇般地呻吟一声。

大婶就犹豫起来:这孩子,今天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了?“你说呢?依你看,奶奶是坏人还是好人?”大婶问。

亚娃想到了谢岗竟不由自主地抽泣了起来,当她看到这位可怜的母亲跪在地上时,便双手扶起老人激动地说:“阿姨,不要这样子,该跪的人是我!”

亚娃憋在心里的委屈谁又能懂呢?据说,李昌朵喜欢谢岗的诗,因为诗,他们相知相爱,后来因为李昌朵的父母嫌谢岗家穷,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隔壁村的一个包工头。

亚娃恨,几乎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就只有她蒙在鼓里,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臭诗,让两个人都变得那么疯疯癫癫的,有那么一刻,她都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写诗,可回头想想,就算自己会写又怎么样?

大婶的脾气最近也很奇怪,动不动就生气,媳妇做的饭菜也挑剔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惹得儿子整天也毛手毛脚的。

解放还算孝顺,虽然心里不怎么暖和,但她总觉得母亲终究是母亲,他常跟媳妇说:“妈老了,脾气不好那是自然,那咱得忍着,咱还年轻,还不糊涂。”

解放的媳妇因此对大婶挑剔的口吻总是报以淡淡的微笑,甚至常常嘘寒问暖地跟大婶唠一会儿。

大婶觉得媳妇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自己的脾气确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这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大婶收拾了自己的屋子,喝了媳妇给她沏好的茶,换了件新点的衣服,干干净净地除了门,临走时叮嘱儿媳妇:“我亚娃去,时间长了,这贼女子也不来个信,怪心慌的,你把娃照顾好,天黑了,别忘了给外边这头母猪喂食。”

媳妇听见婆婆要去看女儿,急忙准备了一些糕点,包好给婆婆带上:“娘,这是我做的糕点,给亚娃带上,路上您小心,家里有我和解放照顾,您就放心地去吧。”

接过媳妇包的点心,她的心里甜滋滋的,心想:“这娃都会暖人心窝子,真是个好媳妇。”

大婶从他家出来,坐车的话也就三四个钟头就到亚娃家了,但是大婶向来是个节俭的人,她抬头看看太阳,觉得天色还早,就沿着庄稼地向山上走过去,翻过这座山就是亚娃家了,路途不远,还能看看庄稼地的好景色。

过了几个山坡,大婶觉得有点累了,就坐在地埂上休息,旁边是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一人高的玉米,长势喜人,风一吹,呼啦啦地作响。

刚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在玉米地里说话:“你为什么不等我?告诉我。”很显然,是一个女人在逼问男人。

大婶有些不以为然:“也不知道谁家的女人追汉子追到这玉米地里来了。管他呢,现在这女人不要脸的多了,休息一会了上路。”

这个时候,玉米地里的那个男人说话了:“不是我不等你,是你们家人不同意,嫌我穷,不让你嫁给我,而那时候,我进监狱了,亚娃在那阵子给了我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做人不能忘了本。”

大婶听到这声音,忽然像被弹起来一样:“好啊,谢岗,你,你这臭小子,还算你说了句人话。”

大婶还是不肯甘心,继续把耳朵凑上前:“谢岗,说实话,我可一直在等你呢,说句实话,你的心里还有我吗?”

大婶听了这女人恬不知耻的话,气得牙痒痒,她想在那会冲出去给那臭婆娘两个耳光,但又一想,谢岗还没说下什么话值得她这么生气的,于是,她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过了好一会,谢岗开口了:“李昌朵,你说瞎话眼睛都不用眨巴一下吗?你心里有我的话,你当初还会嫁给别人吗?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哄了。”

那女的反驳:“那你来找过我吗?那次出车祸你是冲着亚娃去的,而不是我!”

谢岗一生气脸就变得很红,像烧红的烙铁:“你说的那是人话吗?我怎么知道那男人是不是好人?换了你我也会的。但是你想想,如果你是亚娃,我在监狱里三年,你会像亚娃一样守在我身边代我尽孝吗?你会吗?”

李昌朵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长辫子,不肯说话。

谢岗像是在做年终总结报告一样,噼里啪啦地说道:“我料定你不会,所以我娶了亚娃从不后悔,对于你,只是我生命里的一段回忆而已,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为了你而让亚娃伤心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李昌朵忽然抽泣了起来,低一声高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不如半个字都不识的亚娃吗?她有什么好?为什么?”

谢岗厉声呵斥:“够了!不许你这样说她,这几年,亚娃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操碎了心,不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李昌朵忽然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好,好,我已经把咱俩的事告诉了亚娃,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这段时间会找你谈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