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秀才微愣,有些不明白,却又习以为常。这些天,两人之间的话虽然多了几句,但这位姑娘的话,都是如此的让人半懂不懂。

药铺人不多,两个学徒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向外张望,看着街上的来往行人。老药师则躺在后堂过道乘凉,靠在藤椅上,懒洋洋吸着旱烟,神游天外。

姑娘目光一怔,苍白的嘴唇微动,“你们人…”声音细弱蚊蝇,直至渺不可闻,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累了。

他摇了摇头,关上门回到厅堂。

其实,外面虽然下着雨,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哪怕泡在水里也不会冷。

而更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这支笔竟然带给他一种性命相交的感觉,似乎他的生命本来就应该和这支笔捆绑在一起,他就是笔,笔就是他,两者应该合二为一。

打柴的地方就在城外,那片延绵的山峦中。靠左边的那座黑芒峰,有着最耐烧的黑节树,一大片树林,是打柴的最佳地点。

他走到街尾摊铺较少的位置,寻了一处空地,便停了下来。

旁边,有两个铺子,分别卖着小巧的木雕件,和样式不一的扇子。

“呦!蒲秀才,许久未见哩!”

木雕件铺后,蹲在地上的五短身材黑老汉抬起头,一脸稀奇:“今儿个,这是来卖画了?”

“蒲兄!”

扇铺后,做书生打扮的店主拱拱手,面带微笑,“许久未见了,稀客!稀客!”

“雕爷。”

蒲秀才放下木匣,一一回礼,“唐兄!”

木雕师雕爷咧了咧嘴,在旁边瞅着他。

秀才今天上街,不是买货,而是卖东西。

卖画。

蒲秀才学问不错,亦善于画。他一人维生如此之久,全赖这门技艺。

千机城虽然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城,城中人少有流动,附庸风雅者甚少,画商更少。但是,在千机城之外,却有着广阔的世界,秀才的画在这儿其实还是颇受欢迎的。

不过,蒲秀才并不喜欢卖自己的画,也正是如此,唯有到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他才会拿一些画出来卖。

上一次卖画,还是两个月之前的事。

蒲秀才从书匣里取出一块旧布,在地上铺开,然后再工整的摆上画作。

这些画都未经过装裱,篇幅亦不大,多是一尺许、二尺样式,三尺大幅寥寥。

不过饶是如此,亦难以全部摆放得下,大部分仍旧卷着放在书匣中。

“蒲兄!”卖扇的唐书生摇着一把扇子凑过来,好奇道:“可否一观?”

蒲秀才轻笑一声,道:“唐兄自便。”

唐书生卖扇,以纸折扇为主,常在扇上提一二字画,与蒲秀才有些交流,对秀才之画颇为推崇。每逢蒲秀才卖画,他都会看看,偶尔会买一两幅。

征得秀才同意,唐书生走到铺前,观摩画作,一边赞道:“春日牵机图!这是千机城山外山之景,妙!妙!”

“孤峰融日图!这是黑芒山之景,栩栩如生!栩栩如生!”

“荣花图!一枝一叶,一花一色,各有其异!蒲兄真是大才!大才!”

……

蒲秀才被他赞得脸红,连连拱手,直呼惭愧!

五短黑老汉雕爷也在旁边看着,唐书生每赞一声,他都要翻一个白眼,嘀咕:“商业互吹!”

“哎呀!小生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大饱眼福!”唐书生将铺上的画稿看尽,一脸的意犹未尽,又盯上了书匣,诚恳道:“蒲兄可还有新作?”

蒲秀才犹豫了一下,道:“倒是有一部新作,只是……”

“只是什么,蒲兄,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拿出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吧。”

“是啊,蒲秀才,来来来,让我们欣赏一下你的新作。”雕爷见没有生意,也是上来凑起了热闹。

蒲秀才想了想,既然已经把画拿来了,早晚都是要卖,既然如此,给他们看看也就看看吧。

将书匣放下,轻轻开启,蒲秀才道:“两位,这是我近日偶然感悟所作之画,请两位评鉴。”

雕爷和唐书生都是诧异不已,他们与蒲秀才的交流虽然不是很多,但对这秀才的性子却是颇为了解,知道他为人谦逊,就算对画作再满意,但也从未自夸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