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蒲秀才想了想,道:“我当时打柴路过,看见你在水渠里,就抱你上来了。至于为什么救你…小生答不上来,想来其他人看到姑娘,也会救的。”

秀才放心了不少,把粥放在桌上,说了几句,然后回到灶房里,开始喝粥。喝完粥,秀才又回到房间里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没动,桌上的粥也没有动。

女人半边身子是沟渠里的淤泥,半边身子是天上的雨水,还有一头水藻一样的长发,乱糟糟的蒙在脸上,看不清模样。蒲秀才替她盖了薄被,但已经湿了大半,所以她又开始瑟瑟发抖。

秀才吓了一跳,心道这样大的笔,自己怎么拿得动?然而,他立即发现,自己多虑了,这笔似乎只是一个样子货,虽然奇大无比,但却是轻若鸿毛,拿在手中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秀才从柴房里拿了两根麻绳、一只竹筒,又将昨夜未吃尽的剩饭用张废纸包好,揣进兜里,打柴前的准备工作便算完毕。

一个学徒发现了书生,招呼道:“蒲秀才,你买药?”

“嗯。”

秀才应了一声,拿出药方:“抓几味药。”

学徒接过药方,看了看,脸上多了几丝困惑,另一个学徒凑近也看了看,同样困惑不解。两人冲秀才尴尬一笑,打了一个手势:“稍待。”

蹩脚的学徒跑到后堂,去喊老药师。

看柜台的学徒对书生解释道:“您这药方有几味少见,得问问师父。”

蒲秀才拱手谢道:“多谢!”

秀才并不奇怪,那位姑娘说了是旧疾,长久不愈想必是怪病,怪病用奇药,正是常理。

等了一会,老药师慢腾腾走了出来。他拿着药方,脸贴在上面看,又瞅了瞅秀才问道:“秀才郎,你治病?”

蒲秀才摇头,却没有多说。

“这方…”老药师也不以为意,看着药方慢腾腾道:“有些意思…老夫倒是头回见。”

蒲秀才拱拱手:“老前辈可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虽然他很想问这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但是一想到自己买药人的身份,问这些显然不合适。

“不方便?没有,没有什么不方便。”老药师放下药方,看着柜台前的书生,目光意味不明,“怪虽怪,却不是什么忌药,只是…”

他顿了顿,拉长了音:“有些贵。”

蒲秀才神色略紧,道:“劳烦老前辈抓药。”

“呵呵。”

老药师轻笑一声,转过身,冲学徒招了招手。一边拉开一抽药柜,用细细的嗓音唱道:“天仙子~七钱,柏子仁~七钱,石决明~七钱……”

一刻钟后。

蒲秀才拎着一只药包走出永吉堂,回到家。

他进了屋,说道:“青姑娘,药买到了。”

青乔平整的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屋顶是瓦楞,一动不动。她平静的回了一声:“谢谢。”

秀才见她兴致似乎有些不高,有些发愁,觉得这位姑娘心病更重了。不过看着桌上那只吃得干干净净的碗,他脸上又多了一丝笑容,举了举手里的药包,拿起碗,说道:“青姑娘,我去煎药,你休息一会。”

书生走出门,这间狭窄的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那床上的人姿势没有变化,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睁眼看着屋顶。

灶房里,灶膛还有一丝残火,蒲秀才将锅里剩下的粥盛了起来,把另一碗粥倒进去。

这是昨天那碗粥,还没有坏。

等灶里重新燃起火焰,秀才打开橱柜,找到一只药罐。把药罐洗干净,蒲秀才在院子角落用石块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灶。

回屋把热了的剩粥喝完,他便熬起药来。

片刻之后,便有一道长长的青烟升起,飞上天空,汇入白云蓝天间。

屋里,青乔侧着头,目光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

…………

熬药讲究火候,往往先以急火煮沸,然后以文火清汁。蒲秀才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自然也就没有吃过药。不过,他对煎药这项活计显然并不陌生,就像煮饭熬粥一样。

没一会功夫,院子里青烟便转淡,随即药香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蒲秀才就坐那只小灶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时而添几根柴,然后便看几眼书,绝不耽误混淆。

他神情安静而专注,不管是看书还是煎药,都是如此,两者仿若没有区别。就如那些年前,他也是如此做,才有了今天的娴熟。只是可惜,那些药没有起到作用。这间小屋瓦最后仍旧只剩他一人。

药煎好了,蒲秀才等药汤稍凉,便端进屋里。

“青姑娘。”他道:“药煎好了,就是有些苦。”

青乔看了他一眼,接过药凑到唇边,微微仰头。她的脖子很好看,修长光洁,像最细腻的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