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被高玉珍等一帮人抬往家里,王正和等一帮老汉仍默然站着没有走。少亡不能回家,也不能入老坟,这是此地的风俗习惯。可是,眼下也没有现成的棺材把尸体装进去呀,王正和怕没人时狗把尸体撕了,他自言自语道:“虽说人死了,我们也不能不管他呀。”他和其他几个老汉商量一会儿,然后,他找来一张旧席子把尸体盖住,和几个老汉轮流守夜,把哥哥的尸体看护起来。

天昏昏,地噩噩,我一路恍恍惚惚跑到出事现场,通过自动闪开的人群径直扑向哥哥。高玉珍一把将我拽住,“叶子,你哥已经死了,你不能过去。”我扭着脸看一眼,一股阴气直逼心窝,哥哥的惨状一下子烙在我心上,我浑身颤抖不止,紧紧抱住高玉珍,惨烈地叫一声,“婶!”继而,急促地大喘气,仿佛悲伤的洪流突然遇到隘口,咆哮着盘旋着,但就是宣泄不出去。高玉珍摸着我的头说:“叶子,有婶在,别怕,别怕。”我一直哭泣不止,高玉珍安慰我两句,抹一把眼泪,没等下面安慰的话说出口,眼泪又溢出来了。王正和叹几声,劝道:“光哭也不是法啊。”高玉珍止住哭说:“王大伯,她父母都不在家,你说这事该咋办呢?”

“奶奶不是让你去烧火,奶奶是说,你不是说今天是星期天,不上学嘛,等吃过饭,你跟我下地看看咱家的麦子吧。”

“不知道了吧。”马伟忠哈哈大笑,周围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

馒头和热汤就摆在我们面前,可是,谁也不愿意去沾一沾。

学校与家相比,学校就热闹多了,每每不到上学的点,我就急着去学校,尽管奶奶百般呵护我,但我还是觉得和同学在一起比较快乐,和她们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笑,和她们在一起时心扉完全是敞开的,不藏着自己的心思,也不拒绝她人的诉说,一旦村里有什么新鲜事,只要一个人知道,很快就会传遍全部同学。韩雪梅一来到教室就凑到我跟前说:“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张惠贤回来了。”

“没干啥。”

“唉,麦子都熟了,咋熟恁快呢。”奶奶两手拄着拐杖自言自语,眼睛朝远处张望着,好像在等待什么出现在她视野里。

王正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他问道:“大侄子和侄媳妇收麦回不回来呀?”

“到现在也没音讯,谁知道呢。”奶奶朝左右看看,有一些人正在地头拔麦子,有些人正平整和压实地头的土地,有个别的已经将地头的一片地造成光滑的场地,她回过神又说,“她王爷,您家的麦场造好没?”

“造好了,要是大侄子和侄媳妇收麦不回来,您就和我们家合用一个场吧。”

“那咋行呢。”

“那咋不行呢,邻里乡亲的,这算点啥呢,再说,您和叶子也干不了那造场的活呀。”王正和看奶奶不再吭气,他看看天又说,“按道理,割麦前那玉米就该点上了,您看这天,也不下雨,地干得硬邦邦的,一锄下去一个白印,看来,只有等到收完麦子再点玉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