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张惠贤伤心的样子暗自愧疚起来,我既怨恨自己无能,又不甘心看着张惠贤辍学,我安慰她说:“你别难过,我让老师再给你妈说说,说不定过一阵子你妈就同意了。”

不客气地说,当时我很崇拜老师,对当老师有瘾,好不容易有个当老师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我迟疑一会说:“那我去你家吧。”

“过年时我买炮了。”

哥哥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让我很生气,好像那不是他爸爸妈妈一样,我说:“我还是想让爸爸、妈妈守着我们。”

“怕啥。”马伟忠又如此这般地嘀咕一阵子,把晚上偷羊的计划详细说一遍,打消了大家的恐惧心理,他们才各自回了家。

本来是祖孙三代的家,现在只剩祖孙两代,就像一根甘蔗少了中间的部分,少了最有滋味的部分,这生活咀嚼起来就显得很淡。哥哥很快吃完两个馒头,然后唏溜唏溜地喝着疙瘩汤,奶奶牙不好使,她慢慢嚼着馒头,似乎还在想着心事,屋里除了喝疙瘩汤时发出的唏溜声再没有第二种声音,冷清随着那微弱的灯光散满整个屋子,我不免又想起韩雪梅家的热闹景象,尽管那热闹里带点火药味,但我仍能感到那里面有快乐的东西,我说:“奶奶,我们家也养一群鸡、一头猪吧。”奶奶停止咀嚼,反问道:“现在那两只老母鸡下的蛋不够你们兄妹俩吃呀?”我马上解释说:“奶奶,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家太冷清了,如果养一群鸡和一头小猪,这院子里该有多热闹啊。”奶奶想一会儿说:“好是好,就是不合算,俗话说,养猪和养鸡都是积攒零钱成整钱,万一再遇上瘟鸡瘟猪,连本钱都收不过来。”我不解地说:“那人家都咋养的,他们不怕赔呀?”

“人家有人给猪拔草,有人打饲料,懂得怎么给它们治病,你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谁能干呢。”

哥哥突然插话说:“奶奶,要不然,我不上学了,以后我给猪拔草,我去打饲料。”奶奶虽然老了,但她还不糊涂,她时刻记着儿和儿媳交给她的任务,尽管她很娇惯孙子,但这次她可没有顺着他的性子来,而是绷着脸说:“那可不行,你爸妈出去挣钱就是想让你们今后有出息,你不上学,今后怎么会有出息呢。”

我和哥哥的提议没得到奶奶的认可,我们都不再说话,屋里又是一片静默,仿佛世界又回到混沌时期,孤寂的宇宙里有一个孤寂的地球,孤寂的地球上有一个孤寂的留福村,孤寂的留福村里有一所孤寂的房子,我感觉我就是那孤寂的中心。

学校与家相比,学校就热闹多了,每每不到上学的点,我就急着去学校,尽管奶奶百般呵护我,但我还是觉得和同学在一起比较快乐,和她们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笑,和她们在一起时心扉完全是敞开的,不藏着自己的心思,也不拒绝她人的诉说,一旦村里有什么新鲜事,只要一个人知道,很快就会传遍全部同学。韩雪梅一来到教室就凑到我跟前说:“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张惠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