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告诉我,这些年来,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他迟疑的问了出口。

进宫之后,萱草心不在焉的看着小太监拿银针去插那些点心,心里只想着待会儿去找凌悔的事情。

砰地一声,她按住盅子,抬眸笑问,“还要不要加码?”

这个黄金窝其实是萱草出资建造,她需要在建康城拥有自己的势力,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最好的掩护,况且,她本人也十分善赌。

太子生母丁贵嫔病重离世之后,太子便把吴淑媛当成了母亲,他仁爱慈厚,待众生怜悯,萱草则时时警惕着这个女人。

蔡氏这些年被太子冷落,原以为五个月前的一次侍寝是她的机会,后来才知道,那夜里,太子是和萱草大吵了一架,喝醉了,误打误撞的。

“我问你,府里的人怎么会得到消息的!”萱草喝道。

侍卫们连夜追赶刺客,终在临川王府边上,现了黑衣刺客的尸体。

凌悔的身后闪过几道人影,萱草放眼看去,是淑媛殿里的洛公公。她立马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惊痛脸色,迎了上去,叫道,“公公,殿下出事了?”

而凌悔则带着自己的一队亲信向冷宫方向走去。宫内闯进了刺客,保护昭明太子也是他应该做的,顺理成章,不会有谁生疑的。

梁武帝萧衍确实是一个明帝。少年时的他言谈出众,颇有谋略,被提拔至前朝的中书侍郎,很受前朝掌权者的信赖。后来力退魏国进攻,保住了南方江山。及至推翻前齐国的昏庸君主,代齐自立,赏罚分明,勤于政务。真可谓是一代雄才伟略的帝王。

就算她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她却记得,昭明太子被奸人所害遇刺身亡这一段记载。难道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么?她为他广布眼线,暗中筹划一切,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美色迷惑萧综,为的就是真的如相师所言,帮他渡过劫难。

萱草浑身瘫软,却也不得不撑着坐了起来,有些着急的抓过衣服,一边穿戴一边侧眸瞪了一眼萧综,“都跟你说了我来不及了!”

萱草紧皱着眉,梁武帝派来的人!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远处太子的车架缓缓驶来,她正要出声,就被那两个男人粗鲁的打晕扛起,直接掳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萱草砰地一声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痛得失声叫了一下,髻散落,如瀑秀凌乱的披在她身上,像是黑稠,光亮而柔顺。

镶了金色绣线的藏蓝短裙,一双雪白色的暗纹长靴,她身上的每一件物什都金贵的犹如皇室之物。

雪肌无暇,眉眼如画,还有那浑身孤冷的傲气,她美艳的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萱草撑着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她竟然被带到了皇帝的书阁!

她稳住心神,毫无慌乱,她简直让武帝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侍婢应该有的气质么?

梁武帝在轻纱帷幕后看了她许久,才抬步,稳稳的走了出来。

萱草都来不及整理凌乱衣衫和那披散的长,她规矩的跪拜在武帝身前,“奴婢叩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娇音如水,声寒若冰。

梁武帝是一号人物,他气场强大,一出现就让周围温度骤降下来。历史上的他是一个怎样的君主萱草并不清楚,她却知道她所认识的梁武帝是一只危险的豹子,随时随地都准备猎杀生灵。

“抬起头来!”梁武帝那双似鹰眸一般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萱草。

萱草微楞,片刻后她把头高高抬起,毫无怯懦的看向武帝的眼睛。

怕也没用!

她盯着武帝,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看这个人。梁武帝如今将近五十岁,虎背熊腰,完全没有属于老人的迟缓,他精明,狠毒。

蓦地,武帝竟然看着萱草轻笑出来,他闪电般出手捏住萱草的下巴,挑了挑眉,“好个丫头,竟然比我的那些个儿子还要出色!”

在萱草身上,武帝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冷静果敢,野心勃勃。

只可惜,她是个女人!

萱草不着痕迹的向后推了一下,她讨厌自己不相熟的人碰她。

梁武帝倒也没动怒,甚至尚未让萱草起身,她便一直在那里跪着。

“太子妃是因你而流产,你有什么要说的?”梁武帝在殿内来回的走着,声音很低沉,不辨喜怒。

萱草看着武帝,“皇上若认为奴婢该杀,几天前奴婢就是刀下鬼了。”

太子妃蔡氏是前朝重臣的后人,也算是名门之后,可是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太子妃又算得了什么?梁武帝不是那种念及亲情的人,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他才不会在意。

梁武帝听了萱草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就算不杀你,朕也没打算放了你!”

这话什么意思?

萱草根本还来不及探听她被关的三天里到底生了什么,这些日子的危险一个接一个,她着实有些应接不暇。

“太子妃说她是自己摔下去的,跟你无关。淑媛娘娘也为你求情,太子甚至搬出了穆皇后,朕又怎么杀你啊?”梁武帝侧身,撞上萱草的目光。

穆皇后,就是太子早逝的生母,丁贵嫔。她死后才被追封为皇后。也许,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武帝是爱过丁贵嫔的,仅仅是也许。

蔡氏不过是受了太子的威胁才那么说的,怪不得萱草回府以后再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原来是被萧统关了禁闭。

萱草淡淡笑了下,对着武帝欠了欠身,“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

事实怎样,武帝心里明镜。

“朕不仅不杀你,还要送你们大明府一份厚礼。回去等着领旨吧!”武帝背过身,拿起桌案上的奏折,似乎在看着上面的字。

这样就完了?

萱草强按住心内的不安之感,跪谢了武帝,正要离开,又听得他沉音响起,“朕不喜欢太特别的女人。”

她画上一抹柔笑,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一簇阴冷玩味的目光,梁武帝扬唇而笑,看着萱草的身影渐行渐远。

萱草衣衫凌乱,有刚才挣扎过的痕迹,秀长及腰间,烧随着动作而摆动。红唇如火,弯眉上扬,不断回想着武帝的那几句话,她知道要有事情生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萱草一个人走出皇宫,她不知道武帝是不是派人跟踪她,不过谨慎起见,她没有去黄金窝,而是回了大明府。

大明府门前两列黑甲禁军威严伫立,萱草脚步微顿,遂即快步走入。

只见小豆子从内院月洞门里跑了出来,看见萱草回来,他又急又气的在萱草身边回报道,“皇上让凌将军带着一个女人进府了,还说要把她安置在您的房间,现在他们正搬东西呢!”

萱草不解,皱了下眉,“说什么呢?”

小豆子跺了下脚,“诶呀,萱姑娘,你快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小豆子这个小子也不顾规矩了,拽起萱草的衣袖就往太子的寝殿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