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梅亦令盛好了墨璐送来煲的汤,在口边轻轻吹过,送到周启远的面前,“快喝罢,汤热着喝才好。”

冯岱峰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梅姨太,姚为方冒充了山妞的爹爹,引得司令去了教养所里,他就……”

半晌,梅亦皊才抬起头来,她挑起长长的修眉,幽幽笑起,“冯副官是怕我看过后会生气,可是墨璐,我一点也不生气。”梅亦皊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报纸,“我便是那报上说的暗娼罢……其实我也早该想到,我永远踏不进他的心里。只是我依旧伤心,他竟然当我是个傻子一样的瞒了……”

“那人有枪,你要小心些。”梅亦皊微蹙修眉,叮嘱起来。

梅亦皊用过饭,关了灯,坐在窗口。树影在窗外摇曳着,忽近忽远,就像是他一般,叫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先生的脸色缓和不少,一桌人又谈笑风声起来。梅亦皊握在手上的筷子僵硬了许多,她再不能轻易去夹一道菜。

周启远指着戏单说,“二叔您瞧,这斗江山可是压轴的大戏,放在下午场中的最后一场了,待这出戏唱完了,二叔不是听饿了?那时候还不是我要请二叔去旁边的醉仙楼吃饭?”

黑暗中,他的手抚过了她鬓旁的一缕秀,他的唇吻了上来,缠缠绵绵,堵住了她一肚子的话。

墨璐见原本两个人还好好的,忽然间,周启远便搬去了书房,待周启远走后,墨璐悄悄问梅亦皊,“姨太,您和司令吵架了么?”

墨璐惊讶得厉害,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来是……是司令建的,哎呀,司令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呢,这可是积阴德,荫子孙的大事,姨太,您不知道川平城里要有多少百姓感念司令的大恩呢!”

孙所长急忙解释着,“这个孩子就只管乱叫,叫司令爸爸,叫小溪妈妈,都是小孩子家的混话,夫人,您可别往心里去。”

梅亦皊想说,我很开心。话到嘴边,却又羞于出口。

梅亦皊夹起一个,咬在口中。这是羊肉馅的,咬下去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汤汁溢满口中,竟然很是鲜美。

还有烟花!梅亦皊的眼睛就是一亮。从前在界州城里,谁家若是放一支烟花,全巷子里的人都人羡慕的观看。她小时候就想,什么时候她能在自家的院子里放烟花呢?

周启远自吹自擂,哪有人敢驳他的话。墨璐低下头,嘴角下死劲的抿着,怕自己会笑出来。就是这样的小动作,还是被周启远觉了,周启远哼了一声,吩咐道:“墨璐,你去拿剪刀来,我就给你剪剪看,别让你看低了我。”

梅亦皊收回目光,进了司令府里。

梅说皊的病很快好了起来,三五天的功夫,梅亦皊就全好了。梅亦皊的病虽然好了,周启远还是来她的房里睡,一句解释也没有,两个人总是沉默着睡在一张床上,像两个陌生人。

梅亦皊的话在周启远身后响起,“我再不能为人母,却也不想再毁掉一个能作母亲的人……”

周启远说完朝门外立着的士兵摆摆手,两个士兵走进来拉起了薛秋玉。

梅亦皊似乎被人高高抛起,充耳是女人或高或低的尖叫声,她只见得头顶晕黄的吊灯忽然一暗,梅亦皊失去了知觉。

“给我拿来外衣。”薛秋玉吩咐起女仆,跟着她的女仆怯怯的问上一句,“姨太您这是要去哪里?”

梅亦皊的却没想到周启远望起她的念珠来,她不由得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缩,“戴习惯了。”

当初,张夫人把她叫到面前,仔细叮嘱着,“你记得,周启远的一举一动都要多加留意,有重要的消息,你就把消息送到川平北胡街的姚家老铺里。”

梅亦皊转过头去,只见周启远坐在她的床边,正冷漠的望着她。

正想着,车厢外有敲门声,一个女佣打开了车厢的门,捧着一壶热茶进了来,“小姐,您一会儿想吃什么?”

在那次出游时,她居然说她是有未婚夫的人,他就很是疑惑。张初选出的人,自然是要奉迎他的,怎么会让她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在吊他的胃口么?他假作介意,静观那边的态度。

张夫人适时的挡在她们姑嫂之间,她噙着泪水望着梅亦皊,叹道,“妹妹,你可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娘了!”

你吃饭了么?屋子里暖不暖和?等等这类的话,梅亦皊每次都回答得差不多,日子久了,周启远也不再来电话。

周启远进了正房,几个佣人忙着上茶,周启远望向院子里怔的梅亦皊,端起茶杯来,捧在手中道:“外面不凉么?”

周启远夹过桌上的菜,又对张夫人说:“嫂子,我明天要回川平了。”张夫人把竹箸放了下来,微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周启远望了一眼梅亦皊,方笑道:“是大帅要我早些回去,水系现在还缺着军粮,大帅叫我回去督促这事。”

“多谢司令。”梅亦皊把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拉了出来,示意周启远坐下。梅亦皊刚转过身去,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他贴着她的耳边,低语着:“你瘦了却是在折磨我……”

梅亦皊默默的流下泪来,她第一次听张夫人会这么坦诚的和她讲自己的事,她的心中触动很大。原来每个女人都是一碗苦茶,就算用再精致的瓷杯盛着,去认真品时,里面都是含着苦涩的味道。堂堂十八省的大帅夫人,一样有她的难处。

姜父猛然回过头来,眼里已满是厌恶,“有什么不会?你们家本就嫌我们家穷,可是梅小姐要知道,不是所有人家都会嫌弃我们,有了好人家,我们自然会愿意让姜南定下亲事。还有,你和姜南并未定亲,各自婚嫁自然理所应当。就是这门亲事,若是姜南不愿意,我们又怎么会搬过去呢?梅小姐若还是不信,这里有姜南写的信,你自己看罢。”

梅亦皊的心还在提着,她现在不担心自己,倒是担心起小宝会受到什么样的屈辱,梅亦皊后悔起来。再回头看周启远的车时,车子早已卷土而去了。

梅亦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夫人顺水推舟,“既然启远兄弟会照顾人,一会儿我倒要请你把我妹妹送回去呢。”

梅亦皊委屈的坐上了车,一路向张府而去。到了张府,梅亦皊进了正厅,张初也在,张初见了梅亦皊,眼睛不由得直了直。倒是张夫人笑容满面的唤起了妹妹。张夫人拉着梅亦皊的手,又带到张初面前,逼着梅亦皊叫张初姐夫。梅亦皊红着脸低头轻唤了一声,张初那边便赏了梅亦皊一个精致的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