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嫂子听完这话,双手一拍,先合着手掌朝天空行起礼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老天保佑啊,我的儿要出息了,老天保佑啊,我的儿遇到贵人了!”梅亦皊望着嫂子那股兴奋劲,面色青,自家的嫂子竟然没有意识到麻烦临头。

张夫人娇笑起来,把手搭在张初的手臂上,“自然是大帅这几天最烦心的事了。”看着张初怔了怔,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张夫人笑意更深,打走下人,身子横在张初面前,“大帅先说要怎么谢我,我再说主意。”

臻惜这样说着,更加名正言顺的跟着,这让梅亦皊百般不自在。她想辞去这差事,却不那么容易了,只怕张夫人要为了张雪蓉和张雪熙而翻了脸。梅亦皊每次去张府里,都是心弦紧绷着。所幸的是,她不曾再见到张大帅。

于是梅亦皊在学校里开始托同学,打听起打字和家庭老师的差事来。

梅亦皊实在不想在傻立着下去,就向张夫人道:“张夫人,我家里确实有事,先回去了。”

梅亦皊躺在床上,楼下隐隐传来嫂子的抱怨之声。梅亦皊合上眼睛,她只有去张大帅府里做家庭教师这一条路了。金家有钱有势,但是到底只是个商户,如何敢得罪有枪有人有势力的张大帅?用张大帅来克金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女人尖厉的话语毫不客气的传了来,“不识抬举的东西,摆什么大家闺秀的脸呢,不过是被咱们相看相看,什么个东西,哼,这副作派,等过门后家里的几位姐姐可都不会饶了你!”

嫂子的声音紧接着哥哥的话传了来,“哟,上学的人就是不一样,都学会偷听了,不过也好,大家也说明白的好,姜家的事,不管是他们还是你,都死了这条心罢。还有,家里的米可撑不到月底,到时候我从娘家只能拿来我和小宝的口粮,多的,可是没有!”

在梅亦皊家的巷口,梅亦拎才敢抬起头来望去姜南的背影,姜南直挺的身影异常高大,他每一步都是信心满满,步子迈得大又快。梅亦皊将鬓角边垂过来的头拨在耳边,嘴角轻扬起,扭身跑进巷子里。

梅亦皊身边的臻惜走过来说道,“梅小姐,大小姐和四小姐还等您呢。”

梅亦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后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两个孩子讲的课,她的头脑中如沸腾了的开水,冒出来的一个个水泡接着又一个个的破碎下去,而裂开的水痕却一层层的涌上她的心头,像要溢出她的身体之外。

那天梅亦皊上完课要走时,臻惜叫了一个裁缝为梅亦皊量了身材,看那架势是要给梅亦皊做新衣服。梅亦皊被量身的裁缝要求着摆来转去,如同一个木偶。而她心里也在告诉自己:她就是一个木偶,线永远扯在别人的手中,任谁都能摆布了她。

离开张府时,梅亦皊带着小宝回家,天真的孩子不知道姑姑遇到的困境,依然笑嘻嘻的学着一天生的事。可是梅亦皊失魂落魄,几次险些要撞到飞驰过来的汽车。车窗里的人骂的是什么话,梅亦皊一句没听到,只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立于天地之间,再没一处屏障能遮得住她了。

三天后,张夫人正式告诉梅亦皊,明天贵客上门,要梅亦皊早些来大帅府。张夫人说着一摆手,臻惜捧过来几套衣服,笑嘻嘻的让着梅亦皊去试衣服。张夫人带着施舍一般的口气说道:“料子都是今年苏杭最时兴的,满界州城里想必除了我,便是梅小姐有这料子了。梅小姐快试着我瞧瞧。”

梅亦皊被臻惜带到后房里,臻惜帮她换了衣服,梅亦皊出来时,张夫人眼前就是一亮。翠绿色的旗袍穿在梅亦皊的身上,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来。再配上那条金黄色的披肩,更衬出梅亦皊雪白的肌肤。亮金蝴蝶结的带戴在她乌黑的长中,闪闪光,几乎能晃花了别人的眼睛。张夫人心里暗诧道,这个女学生难怪让大帅动心,自己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她美,更何况是男人了。

张夫人笑逐颜开,“真是人在衣服马在鞍,瞧瞧梅小姐穿上这一身衣服,真如天仙一般。”

梅亦皊红着脸低下了头。

张夫人大喜过望,她坚信周启远是过不了梅亦皊这道美人关的,于是张夫人走过来携住了梅亦皊的小手,笑道:“我真是越瞧梅小姐越喜欢,梅小姐若是不嫌弃,我便认梅小姐为干妹子罢。”

梅亦皊还没说话,手上一凉,一个剔透的玉镯已经戴在她的腕间。张夫人笑盈盈的说道:“这个镯子妹妹留着戴罢,也算是我认下妹妹的礼了。”一旁的几个佣人纷纷向张夫人和她道起喜来,不容她说上半句话。张夫人似乎很高兴,硬留下她们姑侄在帅府里吃中饭。

饭毕,张夫人亲命人把梅亦皊姑侄送回家去。见梅亦皊走了,张夫人笑意深了许多,转身回去张罗着明天的宴会。

第二天一早,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梅嫂子听到院外汽车的喇叭声,忙打开了院门,叫梅大哥出去和张帅的司机去搭讪。这边梅嫂子一个劲的催着梅亦皊,“衣服穿好了么?带也要带好,我的妹妹啊,你瞧瞧这披肩可真是美,啧啧,许是要两块大洋才能买到呢。”

自从张夫人越过梅亦皊和梅嫂子处过事,梅嫂子就打定了主意顺应张夫人。此时梅嫂子比梅亦皊不知道急着有多少倍,她逼着梅亦皊快和张府的车去。

梅亦皊委屈的坐上了车,一路向张府而去。到了张府,梅亦皊进了正厅,张初也在,张初见了梅亦皊,眼睛不由得直了直。倒是张夫人笑容满面的唤起了妹妹。张夫人拉着梅亦皊的手,又带到张初面前,逼着梅亦皊叫张初姐夫。梅亦皊红着脸低头轻唤了一声,张初那边便赏了梅亦皊一个精致的手包。

张初在笑,张夫人也在笑,梅亦皊也在笑。只是前两者笑得深藏不露,而后者笑得极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