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梓蓉低着头写字不回话,连翘便自问自答起来,“我倒觉得有可能,他和小姐的模样都好,站在一起可般配了,不像廖大郎,黑乎乎的一张脸,一看就是个粗人。”

苏半山是昆州城知府,出了事情当然是他兜着,一方父母官掌一方平安,当然,也可让一方不平安,所以,这帮汉子若是敢违令,肯定会被整治的!

徐氏忙拉住她的手,脸上依旧是笑,“你这丫头,瞧瞧,瞧瞧,这就害羞了,论理这事儿我本该去找沈娘子说,可她在病中,我这双身子的人忌讳,想着你虽说年纪小可向来有主见,这才直说了。”

“梁哥,我、我累了,”沈娘子微微一叹,闭了眼睛,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拖累罢了,如何能答复什么。

她卧病多日,脸色依旧苍白,唇色粉中透紫,脸更是瘦的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羸弱不堪,然面上并无一丝颓色,浅笑低语间,俱是慈母柔肠,乍一看,竟也能瞧出几分当然的风华来。

“行了,”梓蓉先是责备的看了江梁一眼,随即歉然望向吴君钰,“公子不要误会,我江叔对我实在是太过关爱,这才会草木皆兵,公子是正人君子不欺暗室,我从未怀疑过公子品xing,和惠康药房的合作是我的提议,接下来自然还是由我来做。”

吴家在大雍医药行一直是执牛耳者,若是沈家制作的成药能够在吴家的各处药房上架,所获之利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他低了头,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悲伤之色,似乎是难以启齿,“我虽然是吴家的嫡长子,然很多事情并不像外人见到的那般如意,家母去得早,家父早早便续娶了夫人,这些本也是伦常,我并不在意,可谁知我那继母却是个有野心的,先时还不觉,待生下舍弟对我便似换了个人,处处刁难诋毁,我原想着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来,只要对吴家好谁来当这个家又有什么要紧,可谁知我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她的变本加厉,多次在我饮食里下毒意欲夺我性命??????哎,这几度生死徘徊啊。”吴君钰先是怅然心伤继而满面沉痛。

徐良理所当然道,“不是好人能这样帮咱?”

又等了好一会儿,梓蓉施针完毕,将毫针收了单放,“身上七天不要沾水,饮食要清淡,少吃肉多活动,晚上要少吃早吃??????”她语很快,显然也想快点结束,边说话边写方子,下笔如飞。

吴君钰略挑了眉头,“这个也要治么?”。

“还不是她和九睿的事儿,蓉儿还是那样子,非得让人家入赘。”

梓蓉不欲他担心,轻松道:“放心吧,丁点儿事没有,吴掌柜还谢我没为难他来着,吴公子人也挺好,银子的事儿根本就不催。这不,还回了礼物呢。”

吴君钰却有些过意不去,见她神色虽平静然眸中泪意未尽,十分怜惜,“这样,银子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未必就没有转寰的余地,姑娘先好好养身子,若是有什么难处直接寻我便是,我但凡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吴公子既然是自家娘亲似的人物,那么,她娘亲可以为救人性命免费送参,吴公子是不是也……可以?

梓蓉见状也不相逼,而是转身望向吴君钰,眸中隐约有泪:“吴公子,此事还请公子给个公道。”

“连翘,”梓蓉轻责。

哟,敢甩脸子了?梓蓉略挑了眉头,惠康药房和沈家医馆惯有来往,吴掌柜今天如此不留余地,显然打的是彻底弄垮自家的主意,那他在吴公子面前究竟说的什么话,她也能想象一二了。

“这个我自然相信,就怕小姐年幼心软。”

沈娘子半躺在靠枕上,微睁着双目,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她,便扯了扯唇角,露出个有些无力的笑容来。

他盯着那一个个的簪花体,有些痴愣。

吴掌柜惊喜,忙小心翼翼道,“那这样你看合适么,你八百两银子拿来,然后再把剩下的人参退回来,这事儿就算完了,咋样?”

沈家地窖除了堆放杂物,其实还有个作用——养东西。

如今,若是让伙计们因为按着自己的吩咐办事而被江叔责罚了,那她还有什么脸面?

连翘脸上的笑意僵住,悄悄望了眼沈娘子的房间的方向,刚才她倒是想向小姐拿主意来着,后来知道夫人病情有起色就光顾着高兴了,竟忘记了这茬儿。

这话听在吴掌柜耳中就一个意思——现在没钱,以后有没有看心情。他登时就急了,多少账宽限宽限就没影了,这一千六百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万一成了烂帐,东家能剥了他的皮!

可人家吴君钰是在杭州城大户人家读孔孟长大的,看姑娘家的大腿他可以坦然处之,甚至是点评一二,可现在掉了个儿??????看着自欺欺人的姑娘家,他强忍着立时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抖索着手系腰带,绣着富贵牡丹的松花绿缎带被拧巴的不成样子,就是系不上。

他拿着小小的春、宫册子,一张俊脸透着红意,桃花眼儿直勾勾的瞅着上头打架的俩小鬼儿。

惠康药房概不赊欠,这是铁律,掌柜的换了好几个,这条却从未换过。

连翘看得心惊,不愿意让梓蓉看到自己眼中泪水,忙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