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儿,”梓蓉脸上的笑又明艳了些,“娘亲前些日子不总嫌我忙不能陪你么,以后就好了。吴公子知道咱家的难处,同意以后让咱家给惠康药房长期供药,这样以后我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家制药,正好能多陪陪娘亲。”说完,便微微仰脸望着沈娘子,娇颜如花,眼眸异常明亮,红唇边绽出俩小小梨涡,笑容又甜又软,一脸‘求夸奖求表扬’的讨好模样。

吴君钰自然能听出他话中意思,有些慌,“江叔,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梓蓉微微松了口气,“这个倒是不难,只是费些功夫,有些成药得现制。”

“这、这??????”吴君钰有些为难,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沉沉道,“此事此事与姑娘无关,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见人转过角门不见影子了,徐良这才好奇的凑到江梁身侧,不解道,“江叔,吴公子一看就是君子,如今对您又是这态度,显然不打算催账,江叔怎么好似不大喜欢他啊?”

梓蓉见他坚持,倒也不好说再说什么,只得吩咐外头伙计泡了壶茶上来与他提神,自己则再次拿了银针给床榻上的胖子施针,这次下针的度明显快了些。

说完,见梓蓉迟疑,他便转了身去看那床榻的上的肥胖汉子,强忍了不适故作好奇,“此人看起来倒健朗,不知是什么病?”

沈娘子微摇了头:“还是老样子,细细养着罢了。”

“娘亲这也太小心了些,都在一条街上,能出什么事儿?”梓蓉边答话边跟着往院子里走。

吴君钰受之有愧:“姑娘快快请起,论理,沈家有难,这笔债我当免了才是,奈何吴掌柜之前就将人参的事情写信告诉了杭州那边儿,这不是一笔小数,我实在压不下,所以……”

梓蓉再次示意连翘奉上礼品,一明非常利索的上前将东西接下,这场风波便算是画上了句号。

沈家声名岭南尽知,沈娘子有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从未见死不救,纵是恶匪凶徒,亦不会弃之不管。说沈家作恶,在岭南,十人有九人不会相信,另外一人则是拎拳头就揍,揍那污蔑之人。

吴掌柜惧怕,这才后退了几步,待远了她方质问:“你干嘛,还想在这儿动手不成?”

梓蓉心下了然,边随山子往后头走,边含了笑看向吴掌柜:“上次让您受惊了,如今可好些了?”

伙计们俱都低头,这样当家人换不换的又有什么区别,沈家还是老样子。

见梓蓉进来,他微微一惊,随即便是尴尬,忙起身让开地方。

上头是一行行簪花小楷,字迹温润秀雅,倒是和那人的相貌很是般配。

吴掌柜刚刚吃过亏,哪里敢说不成?只不过是软着态度打商量,“那个,这样,你家有多少银子?”

说完,也不看江梁那一脸仿佛是吃到屎的表情,迈开步子施施然的便走了。

几人一听,立时垂头丧气,加满水的瓷缸顶在头上,还没个时候,想想就胳膊酸头皮疼。

连翘笑,眼角处隐有湿痕,“小姐说脉象稳了,还得好好照料,不过,命是保住了。”

吴掌柜没料到沈家竟会这般行事,那叫一个恼火,他望向梓蓉,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岭南乃是百越之地,民风彪悍粗野,大街上晒得黧黑的老妇人袒胸露腹的坐门槛上吃饭、老少爷们光腚下河游泳、年轻妇人抱着娃儿当街喂奶??????梓蓉根本就不当回事儿,别说他上身的袍子挡着了要紧处,只露出两条腿来,就是一丝不挂的她也见过,还是主动脱的,为的是给人家屁股上药。

这正是吴家的公子吴君钰,因在家乡惹了祸,仇家整日的闹着要他命,他亲爹一为避祸二为惩戒,就只好把人扔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四逆汤也有回阳救逆的功效,虽不及独参汤,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梓蓉取了几根毫针,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拨开头上湿就要往上扎,连翘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

梓蓉见了,心中登时咯噔一下,“萧满说我娘病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话间,摘下斗笠,露出极为精致的五官来,黛黛青眉盈盈目,艳艳红唇娇玉颜,竟是顶尖儿的相貌,好在她身上有股子不输须眉的大气,若是刻意压低声音,平时倒不太容易被人识出女儿身来。

她如今尚不到二十,一身翠色绣缠枝花的锦绣罗裙,头上戴着赤金簪子,瞧着极为富贵,只是怀了身子后福的厉害,瞧着有些蠢笨。

“苏夫人慢着点儿,”梓蓉忙上前将她另外一边胳膊扶了步到小亭子里坐下,这才步到她身前行礼,“见过苏夫人。”

徐氏见状,忙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之间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宝瓶,还不快将姑娘扶起来。”

梓蓉只行了个半礼就被扶住了,她有些诧异,以前徐氏待自己虽然也和善却远没有如此客气,官家夫人心气高,虽然感念沈家的救命恩情,但尊卑看得去极重,就是她娘亲来了也得把礼行全了才让起来的。

“行了,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下,”徐氏满脸的笑,待她很是亲热。

梓蓉忙乖乖巧巧的坐了,“多谢夫人。”

徐氏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快让我瞧瞧,”说着便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圈儿,末了,露出同情模样,“瞧着瘦了些,这些天不好过吧。”显然,沈娘子病重消息她是知道的。

“我娘亲病的重,心里担忧也是有的,”梓蓉笑笑,依旧是很有礼的模样,“她现在还下不得床,所以今儿是我过来,还请苏夫人见谅。”

“这有什么,论理我该亲自去探望,奈何这身子实在是不方便,不知道她现今儿如何了?”

“命是保住了,只是受不得累,现在不过是慢慢养着罢了,”梓蓉下午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太多功夫客套,说完便转入正题,“夫人如今已是九个月的身子,眼瞅着就要生产了,我娘亲惦记着,故而让我来看看,切完脉还得摸摸胎位,不如我们进屋子里说话。”

“也好,”徐氏也不使唤丫鬟,而是向她伸出一只手来,“有劳你来扶扶我。”

梓蓉微微有些不悦,然也不好硬着来,只得低头上前扶住了。

徐氏看了周围一眼,吩咐道,“我和梓蓉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就不要跟着了。”说完望向连翘,“唔,把东西给梓蓉背着吧。”

连翘一愣,随即望向梓蓉询问。

“夫人,她是贴身伺候我的,一会看诊还得帮忙,”梓蓉低头道。

徐氏见状,脸色略沉,“罢了,那就跟着吧。”她站起身来,搭着梓蓉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听说沈娘子病重时用了惠康药房一支一千六百两的人参,现在这银子还没凑出来,有这事儿么?”

她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梓蓉身上,梓蓉扶的有些吃力,然面上却不显,她有礼道,“的确有这事儿,怎么了?”

“这不是想要帮你么,”徐氏看着她笑笑,接着道,“一千六百两不是小数,我家老爷听说了,挺替你们着急的,就想了个法子,想问问你的意思。”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梓蓉一愣,有些不解,沈家和知州府虽然有些交情,但远远没到这个份儿上啊。

徐氏拍了拍她的手,笑的很有内容,“梓蓉觉得我家老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