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军,来年春天我们栽几亩果园吧?”王金凤没有躺下,而是坐在那里,边穿着衣服边说话。

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钟时间不是固定的,这只是个大约时间,是崔丽最为忙碌的时候。她穿着时新的服装,在办公室门前的空场地里组织舞蹈表演或者练习歌唱。她即是文艺队的队长,又是教练和演员。文艺表演在草帽村是稀罕事,所产生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自从引进了音响设备,参加的人数又多了许多。于广涛作为村电工负责调试音响设备,被崔丽正式收编为文艺队的音响师。一些个热爱生活,爱好表演的大姑娘小媳妇,妇女老太太总有五十几个人在空场地里唱歌跳舞,学习表演。多数人以健身为目的,她们排成几个横队,跟着舒缓的音乐重复做着李芬老师教的几个简单的健身舞蹈的动作。在舞蹈的学习和排练上,崔丽聪慧灵巧,通常李芬老师会把一整套的舞蹈动作分解开来仔细地教授给崔丽,再由崔丽慢慢地交给那许多人。在崔丽耐心细致的教导和大家的坚持之下,那些舞蹈动作渐而连贯、规范起来,大家配合默契,动作也变得整齐划一,颇具有观赏性。这种健身舞蹈被崔丽列入文艺队的正式表演节目当中,预备在节日演出。文艺队还有唱歌、模仿秀、单人舞、双人舞以及戏曲表演等节目,可谓种类繁多,但是少有精品,这是崔丽不满意的地方。队里暂时没有男性演员,崔丽对此忧心如焚,她细心打听村子里哪个男人爱好文艺表演,工作做到人家的炕头上,可是还未收到成效。她因此说草帽村的男人还不如女人胆子大,有见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因为有几个男同志想参加文艺队,可是举目一看,文艺队里竟然全是女同志。他们因此觉得别扭,也是替自家老婆着想,就没有答应崔丽。崔丽这样持续不断耐心细致地做着工作,也许有一天,她的文艺队会一下子进来许多男同志也说不定。

“想法是好的,”老党员于定寿说,“免烧砖应该是有市场的。只是村里出头做,这厂子就变成大集体,不好管理呀。”他显然还未认清形势,不好严正立场。

车到杨庄站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两个人在路边小店里吃了两碗馄饨。王金凤略有晕车,吃不了几个馄饨。她喝着饭馆里的热茶水,把在家里拿的花生米吃了几个。于爱军索性把两大碗馄饨汤水不漏吃进肚子里,天热,也是馄饨里放了太多的辣椒油,于爱军吃的是大汗淋漓。两个人离开小饭馆,沿着公路两边高大的法桐树投下的树荫凉一路打听着往杨庄砖厂走。有人劝他们打个出租。两个人不听,一直步行到郊区,看见拉砖的卡车隆隆驶过。

“跳舞厅?”崔丽敏感地嘲笑道。

“没有……只是说,仿佛为于元生的猪场,好像大友的堂兄于连军也要建猪场,过来讨你口气。”于爱军“醉翁之意不在酒”,急着说自己的事,“我打算趁农闲出去打工,你的意见呢?”

“欠我们的有二十几万,我们欠别人的多少?”

“我?没有。”王金凤一笑,“二叔呢?”

“我原来说是要和我通通气……”杨本忠大眼睛水灵灵的,脸上是一副做游戏的表情,似乎在怪罪于爱军不懂办事。

“书记让我找村长,俺就……”

王金凤没有打过架这不是替她惋惜,她不知道,许多人强权主义者位列其中佩服的对象正是“大拳头者”,——你一味地去说他好,夸奖他,讨好他,他会轻视你;你对面打他一拳,他反而会因此敬重你。——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主义,既存在于当今世界,历史记录也是源远流长。可惜的是,历史上虽有考据,现实世界也不乏其真人真事,也正如我们上面说到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与坏”一样这种精神也有其积极意义,然而它却始终不能做到优秀,——不分青红皂白挥手就打人一拳,——至少从文明的角度讲它是非常不礼貌的,而当今世界是多么的崇尚文明啊?而被那些“大拳头者”所打击过的对象呢?假如他们因此而分外敬重其对手,我们也同样该有所理解,但这样的心态不好分析,——比如说他正是一个恶劣的人呢?这一拳可谓来的正是时候。——其意义也很明显:正是他们使这种精神文明昌盛不衰。然而,为辨明其本质,也是为防止模仿而有所区分,我们说它和“当头棒喝”意思相反。

于顺昌的性格憨厚,手脚也略显笨拙,可是很能吃苦耐劳。他没有车,原因就是自己学不会开车。两个儿子都教过他,于顺昌也虚心学过几回,但是终于说:“我怕开车,我这辈子再也不和车打交道了。”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学开车,也没有买车。农忙时两个儿子开车过来帮他往家里搬运庄稼,于顺昌也过去帮两个儿子收拾庄稼。多少年了,三家人不分彼此和一家人一样。大约两三年前,草帽村的村民惊奇地发现于顺昌推起了独轮车。以前大家也看见他推独轮车,但那只是偶尔才有,并且只在农闲时候,现在却是在农忙时候。

于海劝于爱军回家,于爱军却要等于嘉平回来。于海考虑也是,他便陪着于爱军等,预备做个中间人给他们说和一下。

王金凤正在和于朋谈论村财务上的一些事情。王金凤问几句,不见得于朋回答一句。于朋正在忙着抄写、整理一部分账目,他漫无目的的一会儿拉开这个抽屉,合上,一会儿又拉开另一个抽屉,又合上;一会儿又弯腰到下面柜子里找资料。王金凤不认为他手头的工作有那么要紧,但是对于自己的问题能否得到对方的回答也并不是太在意。她有所理解地看着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于朋,觉到一股并非来自于嘉平那里的压力。

临界庄使草帽村的村民忽略了对于自己村子的关注,但这只是暂时现象,大家很快由对于别人的关注联想到自家身上。于是关于于海和于嘉平不和,王金凤被两人架空的闲言碎语飞了个漫天。喜欢传播这类消息的人尤其怕别人不相信他的话,于是添枝加叶,竟然说王金凤要求查账,于嘉平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打起来了,许多账本被于嘉平撕毁了,王金凤因为闹事,影响村财务工作秩序被镇上传去,镇党委刘书记恐吓王金凤说如果她再胡闹,镇上可以停她的职。

“还用闹事吗?你能选上村长就是跟他过不去。”

“一无所知?应该说很清楚。”于嘉平一摆手打断于海,“我不知道于副书记什么时候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密探。选举之前村里几个人……”于嘉平看一眼已经站起来的王金凤。王金凤转身斜靠在椅子的一侧两手伸到背后捏着椅背,原本合身的衣裳因为这一扭曲的姿势显得紧绷,身体因此曲线玲珑,加上脸上神色紧张,秀目微启,巧嘴紧闭,丰满多肉的尖下巴尤其显得迷人。于嘉平似乎愣了一下,脑子在一秒钟里忘记自己要说的话,或者说将要发的感慨。我们不是说于嘉平对王金凤有些想入非非,事实上,他只是觉得王金凤哪里像一个村长,纯粹还是一个大龄女孩子。自从王金凤选上村长,于嘉平整日里坐卧不安,就是刚才的一撇使他尤其深刻地意识到,真正搅乱自己思绪的不是这个将要瓜分自己权力的女村长,而是于海。单单一个于海不足惧,单单一个女村长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但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结果就不同了。从他们联合的这个角度看,于海是骨干。“闹上访……”于嘉平继续说道,“镇上到现在还有一张当时他们引以为证据的单据。这单据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恐怕于副书记心里最清楚不过吧?”

“于书记,我就和于朋一张桌子办公。”上任第一天,心情尽管恢复平静,王金凤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又觉得有话就说最好——她不想也不愿意和于嘉平在一个近乎封闭的房间里办公。五分钟前于勘在大院外边碰见她,只是斜瞥了她一眼,连声招呼也没有,正是这种不礼貌的态度使得王金凤在心里对昨夜自以为考虑成熟的计划做了很大的修改。昨夜她一宿没睡,却不完全是因为激动。耳朵里听着丈夫均匀的并不是太大声的酣睡声,她想了许多。她认为首先一点就是暂时先听从于嘉平的安排,事事顺从他,等他承认了自己,自己也熟悉了业务之后再行使村长的责任和义务。可是因为于勘一个轻视的眼神,她现在觉得,只要自己有主张,有见解,就应该大胆说出来。一个人的心思在一瞬间发生的变化如果能被公开,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谁又能不说这就是一种成长呢?是的,王金凤的改变不同于于嘉平的善变,这就仿佛一个人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乱转,他所处的位置时刻在变,实际上,他改变了吗?自然是改变了。再有一个人迈步走出家门,来到一个广阔的世界里……这二者的改变其性质显而易见:有人因为改变而焦躁不安,有人却走向成熟。

“不光你奇怪,我还奇怪呢。不过今天晚上经于海一分析,”王金凤看一眼于爱军,接着说,“道理也是很明显的。”

“那没有用,难道他还能重新组织一次选举?”大友撇嘴说。

刚才为了给于嘉平和几位镇领导开路而暂时退到后边去的几个人走上前来。于嘉平的大哥于祝平走在最前边,他两个人不愧为亲兄弟,都是中等身材,宽脸膛,一样的鼻直口方,相貌堂堂;不过于贺平的身材略瘦,脸膛也苍老黝黑些,皱纹也多……然而我们要说的是,苍老不是老迈的代名词,皱纹也不仅仅是岁月的积淀。于祝平一张老脸上毫无令人肃然起敬的慈祥,一双善于做出蔑视和霸道眼神的眼睛也充满着挑战与敢于接受挑战的勇猛气概,仿佛狼的将要跃起扑捉猎物一般。他轻易不笑,脸的所有皱褶却时刻都在做着舒展,因而发出冷笑。即使比起做着书记的于嘉平,他也能够让人深刻理解“慈善不足而威严有余”是怎样一副面孔。于祝平年轻时做过生产队的小队长,擅长摔跤,喜好打架,后来改行做了杀狗的屠夫,又杀羊,杀猪,因为没有屠宰证被镇防疫站勒令停职检查。那时候于祝平年纪已经大了,手上也积攒了一些钱,便自己给自己退了休,没有去防疫站办理屠宰资格证书。于祝平一生顺利指赚钱,这使得他秉性不改,与人打架几乎成为癖好。但是大家因为他年纪大让着他,或者真的是害怕他,很少有人和他争吵,直至打架,他因此难觅对手。

“三叔,他们要见镇上的领导。”于勘在教室门口对于嘉平说。

“于书记,吃雪糕。”他走到于嘉平身边,一手捧纸盒,一手掀开纸盒盖子,稍作挑选的样子拿出一只雪糕递给于嘉平。

王奎发今日的穿戴讲究,尽管是夏天的衣衫,从上到下一身行头也值一千多块钱。但在许多村民眼里,他只不过穿得干净罢了。每天早晨王奎发要去市场为儿子采购酒店所需,从蔬菜到海鲜,还有各种禽畜肉、各种调味品……一般的蔬菜在当地就能购得,一些名贵的,包括各色海鲜则需要去县城,所以他的工作也还是很忙。他一心不想在儿子手下打工,可是随着对酒店生意的精通,他儿子渐渐体会到他的父亲对于酒店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可以少开甚至不开工资多做事,而且放心。做儿子的有这样想法自然就不会支持,甚至害怕父亲会被选上村长,放弃酒店。今早上他故意安排父亲大人跑了趟县城,这是王奎发迟到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关于他的这身打扮。王奎发像个城里人似的尤其注重外表,每次外出他都穿戴的干净体面。他不惜财力为自己买了几套衣裳,价格都在千元以上。他一向认为穿戴的干净体面是展示自己也是尊重别人的一种方法,这种思想与他的工作又并行不悖,他便一直执行下来,忘记了自己创业时的艰辛:用掏煤球的手去市场买菜,穿着沾满油污的白大褂去银行存钱……他从县城回来冲了个澡,打扮停当,脸上抹了润肤乳、头发上擦了增黑头油,这才出发。他较之平时办事更为讲究的打扮,是王奎发此次竞选村长的计划之一。他有一种见识,那仿佛来自于一位高校学生。那位学生说,在西方发达国家竞选领导人,需要有一笔很大数目的竞选费用;也就是说,你没有钱根本就不可能参加竞选。是呀,你自己都没有钱,还怎么带领别人支持你的选民致富?王奎发认为这种说法合理,也便接受下来。这说明王奎发是一个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这也是他的酒店生意兴隆的诸多原因之一,可是,他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因为他对此类问题只是感兴趣、喜欢,可是并不敏感——这种见识掺和了多大的对于金钱的崇拜,让那些赚钱或者说挣钱能力一般,只会通过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草帽村大多村民产生怎样的心理?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这些跑腿的,你的名字可能连黑板也上不去。”于福举刺激于爱军说。

“那不一定。”于海的媳妇瞅一眼丈夫。

“哎呀……”大家听大友说话,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江已经走进里屋。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边挥手往脸上擦汗,一边急着说话,不过他没有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似乎有过一阵犹豫,但马上变得高兴。“爱军,你让我好找。有人说你在会场没走,有人说你和大友早走了。我……”

大家呵呵笑起来,丁镇长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事实上,最后的选票同开始一样,仿佛就是于嘉平和于海两个人在做较量。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轮番在于勘嘴里读出来,别人的名字仿佛只是点缀。

“他在党员和群众中间是有影响力的。我们既然不能点拨他,使他回心转意,那么……”于嘉平不无惋惜地叹一口气。

于海瞪一眼他媳妇,那话马上中断了。

“二爷,”于爱军大声招呼说,“你过来坐吧。”

“我们女人……”王金凤放回手帕,发一会儿愣,仿佛记起一段辛酸往事。事实上,无非一个“结婚”的字眼使她心生愁绪,“我就觉得最最可怜了。前世做了什么坏事今世能托生做个女人。”

“你这是说什么话?诺大一个人没上战场心里就打起退堂鼓了。”于海批评道。“你放心,决定权在百姓手里,你只管认真去做宣传工作,要对自己有信心。选举的时候,只要得票多,我就保证你能上去。”于海发一个誓,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陷进齐腰身的烂泥潭里的瘦得皮包骨的细高个的身影,“实在不行,我就是要去找他了。”他想。

“我们这就定下,村委选举就是我和你们夫妻;支部选举我没有结伴,属于单干户。于嘉平那边人比较多,支部好像是他、于廷之和主管会计于海山……显然,村委里边就将有一位女委员了。”

“行,以后的事我都听你的。你只管肯定告诉我,你答应参加选举?”于爱军似乎大受感动。

“是吗?我看未必……”王金凤蹙眉短暂思索一下,说道。“哪有做了多年领导,还未选举就要把权力拱手让人的道理……况且,于嘉平自身也没有太大过错,年纪也不是太大,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王金凤看一眼显得很专心的丈夫,接着说,“就凭你们这几个竞争对手,于嘉平也不至于这样害怕。”

“我怕你变得脾气暴躁,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去告诉于海叔,让他另外找候选人吧。”

“咱村里要换届选举了……”

“你说什么?”于海的媳妇不解地问。

“你要养猪,来找书记干啥?”

“不,不,我还要问于书记,你知道谁在背后支持于嘉平吗?”

“你要有那本事,感情能飞上天去?”于嘉平笑道。

“你……那他把沙子从别处拉回来,你就让他建?那你何必让人家余外费这许多事……”

现在,有一件更重要,更能牵动他的那颗不知疲乏的心灵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这使得他聪明的大脑再度兴奋起来。他觉得相对于酒店他更为关心眼下这件事,他深深遗憾自己这种想法,但他的确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那件事上。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几次去看熟睡的于嘉平。他有时就会等在那里,看见于嘉平一个微微的动作,他的脸上马上会显出喜悦和难以自持的激动不安。但是于嘉平并没有醒过来。他喝着自己亲手端进来原来是预备给于嘉平醒酒的茶水,有时就故意小声咳嗽几声。但于嘉平还是酣睡不醒。

“丁镇长,你就给我个明确答复,镇里这回是不是还支持老一套领导班子?我们是明白人,镇长点到为止,我们也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沙书记的话代表了在座所有村书记,席上顿时见得安静,许多双瞪大的甚至发红的眼睛看向镇长,连史所长、宋主任、李主任、许会计几位镇领导也是如此,显得万分期待与紧张。

“怎么了?”于海以为于爱军不乐意听他的说话。

“那需要时间,你这样要求人家就是强词夺理了,太过分了。”

“你是在为自己努力,至少,你要让支持你的人也这样认为才行。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所有行为和办法全是于海替你安排和想出来的,你觉得他们会怎样想?他们是在替你奔波还是在替于海?你既然要做出一番事业,首先是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尤其在朋友中。你处处依赖于海,会让真正支持你的人心里很矛盾的。”王金凤语气温和地说。

“你不是说事情越多越乱越好吗?这些事,虽然不是实情,可是他把那片河套地承包给他二伯,村子里谁能没有意见呢?”

“不对,听于嘉平的意思你们就是去闹事。他说你是被人利用了,当枪子使……我觉得,你……”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干脆,我就问你,咱村子里有谁敢招惹你?”

于书记正歪头看着老张,听得津津有味,不料老于头停下不讲了。他身子不动,只是掉过头来眼睛看着未说完话的老于头,胖脸似笑非笑。

“村长是要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呢?”话出口于嘉平感觉不妥,这显得他不放心王金凤——事实上,应该是对方不放心他才对。

“这要百~万\小!说记的意思。”王金凤表态说,“尤其眼下这件事,书记不表态,我就不知道该怎样办?”

“什么事?不是又要……”于嘉平没有说完话。

“书记新买了洗沙船回来,我看我们是不是要建个沙场?把淘好的沙放在河套里,第一是因占用河套而违规,第二也是不安全,雨季一到,沙子还不全被河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