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长眉一飞,晃着一根手指,笑容邪肆如同妖孽,“我只说站在这儿,可没说不反抗哪!”笑话,她如今内力尽失,一刀下去只有死的份儿,傻了才会让他扎刀子。

“爷,不留宿?”飘渺的嗓音重复,男子面无表情,他的皮肤很白很薄,连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唇色亦白得透明,然而,却并无孱弱之感。一身十分宽大的纯黑色长袍,愈衬得他的脸色惨白,行动之间悄无声息,如同幽灵。

世界终于安静了,云意冰冷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四周,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处置苏遂,不仅仅因他对自己的冒犯,亦是对后院那些男人的震慑。本尊四面树敌,后院那么多人,心怀叵测者,定然不少!

思及此,云意杀机蓦然一动。是不是,该让玉微暇的“临终表白”提前呢?

姬允祯呼吸一滞:“文、武大臣?”心中暗恨,原云意与这死阉人居然早挖了坑在等着自己!朝中多是原云意党羽,如此更不好让自己糊弄过去。

耳边嗡嗡作响,车门被打开,原风息冰雪般的容颜映入眼帘,温柔浅笑,如同春江丽水:“云云,下车吧。”

“你是不是厌弃这样的我?”双目盈盈,面带戚容。

垂眸,无视他的痛苦,温柔语调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云云她、并不信任你。”

愕然抬眸,对上那人冰雪容颜,墨玉深瞳如渊似海,凛冽寒芒,令人莫敢直视。这样的原风息……清雅尊贵,恍若神祗,不容侵犯。

“今日天气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城中转一转?”原风息温声相询,一面端来热水,将毛巾浸湿,拧干,熟练地给她擦脸、抹手,举止温柔,仿若对待稀世珍宝,缱绻目光始终不离她。

胡琴奏响,一曲离殇,如泣如诉,忧伤入骨。

闻言,玉微暇神色一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之间,手慢慢扬起——

小童吓得转身就跑,却被红璧伸手给提了回来。

秋狄皱眉不悦,“是左相和金紫光禄大夫二人。”略顿,又补上一句,“二人秘密出现在襄阳城,形迹可疑,故而太子命我将二人押送回京。”

原风息却勾唇一笑,如云破月来,光彩照人,秋狄一愣,却见他随手合了车窗,漫然话语传出:“待进了城,笔墨伺候,风息自会为将军写来。”

“不知之事,太多。比如——”他微偏,修长脖颈,弧度优美,静静注视,眼底神光离合,缱绻缠绵,“云云的心。”

此刻浓眉之下,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眸,静静审视,掠过深思。

“云云,害怕吗?”他问,眯眼盯着破空呼啸而来的箭矢,双手稳稳扶住她的双肩。

恰此时,门外响起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禀王爷,左相大人求见。”

惊惧,让他想逃离这场劫难,然而,背心一凉,已是利刃抵身。一条黑影,如同幽灵,无声无息,白刃截断他的退路,随时准备给他一个透心凉。

“意儿。”皇帝终于开口,“你的手脚伤势,可大好了?”

意儿?耐人寻味的称呼。事实与传闻大相径庭,云意满心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道:“谢陛下关心,臣的伤势只需将养时日,并无大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意摇头,“臣在练功之时被人偷袭,被挑断了筋脉,之后莫名其妙成为襄王的阶下囚。若问详细,也不十分清楚。”

“好毒辣的手段!”皇帝拧眉,若有所思,“那背后之人隐藏至深,又心思歹毒,日后,你须得小心了。”

“是。”

皇帝静静注视了她一番,若有所感地叹道:“朕看你气色恢复得不错,看来天下第一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顿了顿,道:“听说你手中有奇药凝露果?”

云意顿生警惕,面上滴水不漏:“凝露果乃稀罕之物,臣倒是听说右相大人为治愈脸上伤不知从何处求来了此物。却不知皇上要此物作甚?”

“乃治疗太后腿疾所需。”皇帝有些无奈地叹了下,似有些为难,“右卿脸上的伤只怕不轻。”身为朝廷重臣形象亦十分重要,要他如何开得这个口?

太后腿疾?云意暗自冷笑,看来多半是玉微暇出的馊主意。太后患的乃是老寒腿,据说乃年轻时跪多了落下的毛病,却哪里用的上凝露果?!

眼底划过一丝算计,云意开口道:“臣听闻无暇公子与右相大人交情深厚,若陛下开不了口不如让他去向姬大人讨要一些。那东西虽珍贵,但姬大人深明大义,为了太后圣体安康,必然十分乐意。何况,只是均一点出来。”

“罢了,还是朕开这个口吧。”

闻言,云意嘴角一翘。听玉微暇刚才透露的意思,那凝露果根本不能用……玉微暇、姬允祯,看这次你们怎么收场!

“意儿——”皇帝耐人寻味的目光专注在她脸上,“这次回来似有了些变化。”态度依旧是恭敬疏离,但却不似过去那般冰冷吓人。

嗯?云意正琢磨话中意,但听得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传来:“太后驾到——”

云意眯眼望去,但见宫女太监好大一群人,太后坐着专用的肩舆如同众星拱月般而来。

来者,不善哪。

“臣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年已花甲之龄的太后,身穿赤红团花襦裙,头上挽着繁复的髻,各种饰珠光流灿,照的那张涂脂抹粉的脸愈刺目。

明明已是满地菊花残,却偏要装娇艳一枝花……云意嗤之以鼻。

“好个胆大包天的左相大人!”太后目光不善,开口就是刺,“哀家听说你昨日公然与朝廷之上伤害同僚,刚才还胆敢在御花园行凶,如此胆大妄为,莫不是想要造反了不成?”

造反,好大顶帽子。云意冷笑,抬眼看向那张菊花脸,“臣不知自己何时犯下此等大罪,还请太后明鉴。”记忆中,太后处处与原云意作对,却十分偏爱姬允祯。犹记得故事的最后,姬允祯能荣登后位,似乎也少不了这老女人的功劳。

“母后,这一切都是误会。右卿家为刺客所伤,至于无暇公子,不过是二人切磋武艺误伤罢了。”皇帝温声出来打圆场。

“皇上到如今还要护着他!”太后横眉怒目,盯着云意那张妖娆的脸,目光如刀尖般刺在她微露的肩膀上,嫉恨与怒火直冲胸臆。这张脸,像极了当年那贱人,真真恨不得扒下来。

当年那贱人不但将皇儿迷得晕头转向,更恬不知耻勾引先皇,幸而后来……想不到,她居然还留下了孽种。

斩草需除根,此贼留不得!主意已定,太后转向皇帝道:“原云意狼子野心,非但与反贼李让密谋造反,还外通北韩,引狼入室,危及江山社稷。竟还胆敢厚颜冒功求赏,简直罪大恶极!皇儿,今日无论如何,你须得给哀家一个交待、给朝臣一个交待!”

“不知太后千岁想要微臣如何交待?”云意弹了弹衣袖,若无其事一笑。

太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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