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能埋怨皇上,便嘀咕是不是冯逸荃在皇上跟前上了眼药,冯逸荃这次还真没觉得自己冤枉,可在翰林院受冷眼着实不好受,索性躲在了家里称病。

徐景焕哼道:“何家的人还是该何家管教,若是何家管教不利,我就出手帮着管教一二,到时候何家可别说我僭越!”

徐妙筠想想也是,心里松快了不少,同时也有些埋怨何音,今儿可是哥哥大喜的日子,却被她一顿哭闹闹成这样,实在是对不起哥哥,顿时觉得沉烟楼也没什么意思,不想去了。

大家满怀期待来,却是氛围低迷的回去了,都没精打采的,何家正放鞭炮庆祝徐景焕被点为会元,何大奶奶笑眯眯的来回张罗,接受大家的恭贺,放赏钱,见何音几个人回来,忙上前笑道:“怎么样?考试难吗?”

许是被李茂文镇住了,回去后不管是何音还是何容何凌,都开始认真看书,生怕考试不合格失去入学的资格,那才是丢人呢。

徐景焕在张飒这儿还没告辞,就见董子澄的小厮找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徐少爷快救救我们家少爷,他闯祸了!”徐景焕脸色一变,京城可不是杭州,任由董子澄横着走,他若是真得罪了权贵,只怕也不是他能摆平的。

冯德精神一振:“亲妹妹么?”冯逸荃颔:“徐见明死后,他的夫人也上吊了,只有这对兄妹相依为命。”

冯逸荃在翰林院憋了一肚子气,思来想去,这群老顽固说服不了,还是得探探皇上的口风,遂递了牌子求见,

见何音翻来覆去的看几个小东西,徐妙筠笑眯眯的:“先生说的事情我拒绝了。”

即便是何文远也不敢下定论说康王和端王哪个就一定能脱颖而出,这是在押宝,稍不谨慎,赌上的可是何家满门的性命。

徐妙筠忙给柳先生请安:“没想到竟是故旧,妙筠给您请安了。”

何音恋恋不舍移开了眼睛,看着徐妙筠面前摆着的玉管紫毫笔,自制的带着桃花香味的纸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徐妙筠看着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中她是最小的,都是哥哥姐姐哄着她,到登州后和表姐也是和和气气,还是头一回见何音这样的姑娘。

何秉书惊呼道:“祖母,您可知道,庆山先生是隐居杭州的大才子,他批注过的书每一本都十分精辟,表哥那套唐诗三百是庆山先生的亲笔,市面上压根见不到,我不敢要,手抄的就很珍贵了。”

可徐景焕想租房子的念头却没能实现,一来如今京城人满为患,挤满了入京赶考的学子,家境富裕的早就将舒适宽敞的小院子抢购一空,剩下的要么太偏僻,要么太简陋,要么太贵,徐景焕蹙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勉强答应住在客栈。

葛管事忙应了。

徐景焕喝了点酒,正在书房闭目养神,见徐妙筠过来了,便问她有什么事,徐妙筠无非是担心张家的事罢了。

岑老太太很高兴,觉得连家这是给岑家的面子,赏了那婆子银子打回去了,又问丫头徐妙筠呢,丫头抿着嘴直笑:“表姑娘和姑娘正在后花园商量着摘菊花做菊花酿呢。”

沈知府的小舅子能来找徐家帮忙,可见是知道徐家能摆平这件事,那沈知府又哪里来的自信呢?

老太太点点头,道:“内阁七位阁老,除了白阁老是端王爷的人之外,常阁老和魏阁老更是和端王爷有姻亲关系,辅郑阁老虽然明面上中立,可暗地里却是偏向端王爷的,端王爷的人居多,康王爷却仍然办成了这件事,可见形势确实于康王爷有利,闹成这样,白阁老下台是肯定的,咱们家只要一平反,便会有更多的人站向康王爷那一边,当年你祖父和你爹你伯父在朝中可有不少故交,虽说官场上的事一向都是人走茶凉,可他们为官多年,看人倒还有几分准头,杨大人出身允国公府,却不知是谁的人,于咱们家是好是坏也不清楚,咱们也只有走着瞧了。”

董子澄悄悄指了指外面:“这才下午的事,先制人一向是锦衣卫的作风,这些估计都是悄悄来的,要不沈知府能坐以待毙?”

徐老太太慈爱一笑:“是啊,你和你哥哥先去京城打头站,随后祖母就会跟过去。”

老太太特意派了不少人过去跟着,玉泉河边人如潮水,小摊子比比皆是,大都在卖精巧的河灯,徐妙筠自己做的那一盏虽然不好看,可也是她的心意,也就没有另买,倒是徐润安买了不少荷花灯散给众人,一会一起放灯。

这个何秉书倒也有意思。

张宝儿却对那个任可上了心,回去托了张大少爷打听,得了信儿跑过来告诉徐妙筠:“那个任可只怕来头不小,才来了杭州三天,吃住都在天香阁,穿的是上等的杭绸,打赏天香阁的小厮都是一两银子,别的不说,家境肯定错不了。”

学院里的大都是贫家子弟,寒门学生,闻言能在楼外楼搓一顿,自然都说好,个个斗志昂扬的。

徐妙筠不好意思的跑过去行礼:“祖母,我听说姑母派了人来,心里好奇,过来看看。”

徐景焕笑道:“有祖母和大伯母呢,断不会叫何家拿捏住。”顿了顿又道:“咱们徐家没败落的时候,何老爷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正五品的小官,是祖母看中了姑父的才学才把姑母嫁了过去,祖父又多方提携,这才有了今天的何家,可当年咱们家出事的时候,何家为了自保,不顾以往的恩情,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拘着姑母不许她回家看望,怕惹祸上身,祖母从此便失望了,只是碍着姑母还是何家的媳妇,不好撕破脸罢了,要是继续结亲,祖母断不会同意的。”

妙筠于他,是妹妹,也是女儿,他刚开始不会抱孩子,就跟着奶娘学,学着给妙筠喂饭,给她换尿布,虽然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他做,他还是一样一样的学。

徐沛凝笑道:“这还是去年冬天用梅花窖出来的茶叶,只剩下一小包了,喝完这回可就没有了。”

于妈妈不知道何太太指的是大少爷还是大姑娘,忙笑道:“原早该说亲事的,只是左挑右选没个能入眼的,这才耽搁了。”

太后——

小婢带着二人直接到了课室,今日是李茂文讲书,二人被安排坐在左后方,前头和右边俱是陌生的人,也不敢随意搭话,认真的听李茂文讲课。

徐妙筠从小到大,遇过的先生也多,有的严厉,有的散漫,有的不管不问,还有像庆山先生那样,因为和徐景焕打了赌要教徐妙筠念书,所以求爷爷告奶奶的整日跟在后头转的。

可像李茂文这样的可不多见,他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看书本,捋着胡须跟家常聊天一样娓娓道来,一开始你搞不懂他说的那些和书本有什么关系,可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徐妙筠偷偷看了,并没有开小差的学生,可见李茂文讲的极好。

一直到上午的课结束了,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回了小院,午饭自有人送过来,等吃过饭午休片刻,又要接着下午的课。

因为徐妙筠和冯贞贞是新人的关系,谢兰芝一直陪着,她说话行事很是大方,徐妙筠很喜欢,觉得她比大姐徐沛凝多了几分柔和,又比二姐徐静含多了几分果敢。

一直到晚间,大家各自回家,徐妙筠才松了口气,何大奶奶急急地拉着徐妙筠问个不停,徐景焕虽然没说话,可眼里也满是关切,徐妙筠便事无巨细的把今天一天的事说了,连午饭吃得什么也没落下,又把玉牌给何大奶奶看,何大奶奶极是欣慰:“这样就好,咱们也不求你在里头学多大学问,安安生生的也就罢了,若是吃了亏,可不许瞒着。”

徐妙筠笑道:“姑母放心,我才不会叫人叫欺负。”

待到晚上快歇息的时候,徐景焕却过来了,徐妙筠有些诧异:“哥哥还有事么?”

徐景焕也没有隐瞒,道:“今日你不在家,何家派人来接姑母,姑母没答应。”

徐妙筠哼道:“何家总算有了动静,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沉得住气呢。”

徐景焕道:“若是祖母在,定要何家低了头才叫姑母回去的,可如今京中只有咱们兄妹二人,又是晚辈,只怕不能替姑母做主,再加上这阵子也拿着乔了,所以我劝姑母回去,我已经叫了何秉书来和他说了,他极是高兴,说姑母不在何家这阵子,天天都闹得不安生,原说回去叫何音来请罪的,可何三奶奶死活不愿意,也没法子勉强,可实在是知道错了,又见我中了状元,更不敢上门来,我与他已经说定了,到时候让姑父亲自过来接,他和姑母毕竟是夫妻,只要姑父低头认错,姑母也不会犟着。”

徐妙筠听一句点一下头,到最后疑惑道:“这件事哥哥做的极好,告诉我做什么?”

徐景焕笑道:“姑母一走,家里只剩你我了,你也知道,皇上虽然为徐家平反,可我也要去康王府给安成郡王做伴读,要住在康王府的,家里只剩你一个,我也不放心哪,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徐妙筠哦了一声,这才明白,道:“那哥哥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