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翰林和刘翰林听了也是直叹气,白阁老一下台,牵出萝卜带着泥,朝中人人自危,也只有翰林院他们这些老学究还两耳不闻窗外事罢了。

何容求助似的看向了徐妙筠,徐妙筠拿着帕子给何音擦眼泪:“对不起,音姐姐,是我给你开了个玩笑,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礼物,哪,东西在这儿呢。”说着拿出了一支金钗,这支金钗镶金缀宝,十分华丽,刺痛了何音的眼睛,她扯过帕子自己擦了眼泪,声音里还带着意思不情愿:“真的是给我的?”

自打皇上生病,留了康王侍疾,端王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即便替皇上打理朝政,还是不见喜色,康王提出重查徐义臣之事时,端王也没有反对,白阁老下台时,端王也没有求情,端王太过沉默,反而叫人心里不安,是已经死心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徐妙筠头一天被罚了,第二日何大奶奶便不叫她再去了,徐妙筠安慰道:“若是不去,先生还只当我是落荒而逃了,岂不丢了面子。”

何音望着只有巴掌大小的砚台,露出了羡慕的神情,砚台上雕了两朵莲花,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还有几片荷叶,上面的露珠竟是水晶石镶嵌而成,十分逼真。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何太太看了暗暗点头,又看徐妙筠,徐妙筠脸上还带着笑,却抽出了手:“我到四月就满十四岁了,倒也没正经念书,只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

董子澄只要跟着徐景焕,自然住在哪儿都成,徐景焕便吩咐葛管事先快马进城去打听租赁的院子,这才收拾了行礼一行人坐马车慢悠悠的往京城方向去。

船行了一日,停在了济南府的码头,徐景焕命葛管事去找董子澄,早在过年前董子澄就写信来说自己过了年就会坐船北上,在济南府等徐景焕。

回去后,岑寒便去找岑太太磨,说要宴请晏家姐妹,徐妙筠便去了书房找徐景焕。

岑老爷看见外甥女和外甥长大成人,外甥还这么有出息,高兴之余也想起了妹妹妹夫,当年妹妹妹夫回家归省,带着只有两岁的外甥,那时候也是坐在一起,大儿子才四岁,二儿子也才一岁,因为人少,桌子还空了几个位子,妹妹便感叹说什么时候多添几个孩子,家里便热闹了。

徐景焕看着信沉思,董子澄信上还提了一点,沈知府的小舅子偷偷派人去找董老爷,想通过董老爷向徐家求情,求帮着通通路子,还拿出了十万两银票,被董老爷回绝了。

徐润安回来,道:“刚才张家派了人过来问,我报了平安把人打了,祖母,您瞧着杨大人打的什么主意?”

徐景焕有些疑惑:“锦衣卫上门这样大的消息我们怎么一点不知道,这两天可是一点风声没有。”

徐老太太很满意,叫徐景焕回去用功读书,又叫人把岑福家的带下去休息,徐妙筠很是兴奋的坐到了徐老太太身边:“祖母,您真的答应我和哥哥去外祖母家啊。”

徐妙筠又失望的回来了,兴趣减了大半,顿时觉得去放河灯也没什么意思,可哥哥好容易答应带她出门,她也不想扫兴。到了中元节,徐景焕禀告了老太太,便和徐润安带着徐妙筠,徐沛凝,徐静含以及何秉书出门了。

何大奶奶笑道:“那倒没有,倒比平常客气许多。”

徐静含道:“听着那个任可倒是个角色,只输了半子,却又立刻拿出梅花棋局,难住了魏涯,魏涯自然也不好提刚才赢了的事,也替费文道挣回了面子,随机应变,真是不简单。”

小时候,徐润安带着徐家三姐妹来瞧过一回热闹,那哪是比试学问,分明是吵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吓得徐妙筠不敢再去,不过长大了,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去了。

万妈妈兀自尴尬,低头讪讪的,老太太却自在的尝了口茶,眼尖看见徐妙筠在屏风后头探头探脑,笑着朝她招手:“筠儿过来。”

老太太沉默半响才道:“这件事要好好思量思量,趁着人没来,早点想个主意,你们做爹妈的要多上点心。”

随即就从牢里传出了爹去世的消息,爹的丧事还未办完,娘也跟着上吊死了,只剩下他和妙筠,他那时候跪在父母的陵墓前誓,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将来有出息,给他们报仇。

何大奶奶正忙着派人启程去徐家提亲的时候,杭州府徐家的三个姑娘正忙着做最后一窖桃花酿,雨过天晴的瓷坛,里面是红如胭脂的酒酿,用蜡封严实了,埋在桃树根下,徐妙筠一时兴起,也拿着铲子跟着丫头铲土,倒弄得一裙子泥,大堂姐徐沛凝和二堂姐徐静含则好整以暇的坐在廊下喝茶。

何太太惊讶道:“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亲事?”

何姿

何大奶奶恍然大悟,冯大奶奶这是看徐景焕有前途,想提前示好来着,想着不由一喜,冯大奶奶的夫君冯逸荃可是今科的主考官,冯大奶奶如此,徐景焕定是考得不错。

何太太却有点吃味,觉得冯大奶奶拐着弯的是想巴结徐景焕,何家的姑娘不过是沾光,可又一想,即便是沾光,能进沉烟楼也是极好的。

待冯大奶奶走后,何太太才跟何大奶奶商量起来:“她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何大奶奶笑道:“冯家和咱们家素无交情,如今贸然登门,想来不是玩笑话,毕竟冯逸荃是今年的主考官,见景焕有前程可以拉拢也是有的。”

何太太哼了一声,道:“他巴结的是徐家,和何家什么相干。”

何大奶奶不做声了,何太太见她没了下文,心里又不满起来,道:“你难道只想叫你侄女儿去不成?别忘了,音儿也是你侄女。”

何大奶奶心里暗暗撇嘴,面上却不敢露,道:“之前柳先生要推荐妙筠进去,景焕不放心,拒绝了,如今只怕还要看景焕的意思,毕竟长兄如父,我也不好擅自做主。”

何太太不耐烦道:“能进沉烟楼是多大的福气,还推三阻四的给谁看?”心里最担心的却是,冯家巴结的是徐妙筠,要是徐妙筠不去,何音可就没法子跟着沾光了。

何大奶奶把这事告诉徐景焕和徐妙筠,徐景焕还可,徐妙筠嘀咕道:“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撺掇着叫我念书。”

何大奶奶笑道:“进沉烟楼不光是念书,最重要的是身份的象征,从里面出来的姑娘都高人一等,说亲事也有利,以前的就不说了,如今皇后嫡出的泰宁公主和端王的女儿芳玉郡主,廉王的女儿芙蓉郡主都在里面念书,进去了可就是和这些贵人成了同窗,要不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去?”

徐景焕道:“既然好处不小,想来风险也不小,妙筠性子耿直,在家里也就罢了,出去岂不得罪了人?那些公主郡主们又向来脾气大,一言不合闹起来吃亏的只有妙筠。”

何大奶奶笑道:“若真是这样,哪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去?先不说旁的,进了沉烟楼,一年光束修银子就两万两,还有小姐们素日里人情往来,东西少了也拿不出手啊,没有家底的也不敢把女儿送进去,有家底的即便是公主郡主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去啊,当初太太撺掇着要把音儿送进去,音儿的娘就不怎么乐意,光一年两万两银子的束修就是一大笔银子哪。”

徐妙筠呆呆的:“要花这么多钱啊,我还是不去了,在家里不也一样念书?”

徐景焕倒不是担心钱,若真是对妹妹好,别说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他也乐意掏,他在乎的是冯家的态度。

当初乡试,他是解元,受邀赴宴时见过冯逸荃,是个有些恃才傲物的人,当时礼部左侍郎余大人和杨敏之相谈甚欢,冯逸荃却有一丝不屑,显然对官场上的攀关系不怎么乐见,如今竟公然的向他示好,还把主意打到了徐妙筠头上,反常即为妖,若是正常交锋,他无所谓,可若是拉了他最关心的妹妹下水,那可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徐景焕眼里涌起一片风暴,最后拍板:“我先去打听打听,冯家那边也别把话说死了,若真的没什么大碍,叫妙筠进去也不错。”

何大奶奶看侄儿胸有成竹的样子,自然应允。

徐景焕去找了张飒,委婉的打听了沉烟楼和冯逸荃,对于沉烟楼,张飒是赞不绝口:“我堂姐便是里头的学生,以前刁钻难缠的很,不过一年的功夫,不说脱胎换骨,可也大有改善,我伯母直说银子花的值。”

可一提到了冯逸荃,张飒就有些微词,把奉恩旨进翰林院的事说了:“若没有和皇上的那层关系,冯逸荃也是个忠厚之人,当初奉恩旨进翰林院可把他害苦了,清流们觉得他是勋贵,勋贵们觉得他是清流,弄得里外不是人,为官十几年了,还窝在翰林院没动,若不是有皇上撑腰,早不知道被踢哪儿去了,说起来他也是不朋不党,只忠于皇上一人,而且冯家人口简单,他父亲是皇上的陪读,后来娶了皇上奶母的女儿,又只得了他一个,他如今年过三十,却也只有一个女儿,不是十三岁就是十四岁,一家人爱若珍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