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何太太看了暗暗点头,又看徐妙筠,徐妙筠脸上还带着笑,却抽出了手:“我到四月就满十四岁了,倒也没正经念书,只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

徐妙筠很是唏嘘:“这个张飒还挺痴情的。”

船行了一日,停在了济南府的码头,徐景焕命葛管事去找董子澄,早在过年前董子澄就写信来说自己过了年就会坐船北上,在济南府等徐景焕。

岑寒目露艳羡,那该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晏静宜接着道:“云南那边有很多苗人,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我们都不一样,我爹还送给我和妹妹一套苗人的衣服呢,可有意思了。”

岑老爷看见外甥女和外甥长大成人,外甥还这么有出息,高兴之余也想起了妹妹妹夫,当年妹妹妹夫回家归省,带着只有两岁的外甥,那时候也是坐在一起,大儿子才四岁,二儿子也才一岁,因为人少,桌子还空了几个位子,妹妹便感叹说什么时候多添几个孩子,家里便热闹了。

直到船开了,徐妙筠还有些不敢相信,在船舱里跑来跑去,岑福家的打点好船上的事务,见徐妙筠如此高兴便笑道:“姑娘仔细晕船。”

徐润安回来,道:“刚才张家派了人过来问,我报了平安把人打了,祖母,您瞧着杨大人打的什么主意?”

董子澄迎着他去了书房,悄声道:“有人弹劾白阁老贪污受贿,可抄家时却没抄到多少银子,这时便有人说白阁老的银子都是交给沈知府存着呢,一来江南富庶之地,有沈知府帮着用那些银子做生意赚钱自然是翻倍的利润,二来白阁老一旦落了水,那银子也不会便宜了旁人,于是皇上便派锦衣卫上门搜查,果然搜出不少银子,可沈知府却说这些银子并非白阁老的,而是杭州的商户孝敬他的,这会正在查那些银子的来历呢

徐老太太很满意,叫徐景焕回去用功读书,又叫人把岑福家的带下去休息,徐妙筠很是兴奋的坐到了徐老太太身边:“祖母,您真的答应我和哥哥去外祖母家啊。”

徐景焕微微点了点头,道:“秉书表弟这是到哪里去?”

何大奶奶笑道:“那倒没有,倒比平常客气许多。”

徐景焕有些诧异,却见徐妙筠挪动了一白子一黑子,局势立刻变了,徐景焕讶道:“你怎么会……”

小时候,徐润安带着徐家三姐妹来瞧过一回热闹,那哪是比试学问,分明是吵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吓得徐妙筠不敢再去,不过长大了,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去了。

万妈妈笑道:“…常听说老太太慈悲,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我们家老太太在家常提起您,这次于妈妈来,便要我跟着过来替她请安问好。”

老太太沉默半响才道:“这件事要好好思量思量,趁着人没来,早点想个主意,你们做爹妈的要多上点心。”

徐景焕一言不,把徐妙筠接过来,也不出门了,徐沛凝看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拉着徐静含道:“三妹不会挨打吧。”徐静含心有戚戚然:“要不咱们去找祖母求求情。”

何大奶奶正忙着派人启程去徐家提亲的时候,杭州府徐家的三个姑娘正忙着做最后一窖桃花酿,雨过天晴的瓷坛,里面是红如胭脂的酒酿,用蜡封严实了,埋在桃树根下,徐妙筠一时兴起,也拿着铲子跟着丫头铲土,倒弄得一裙子泥,大堂姐徐沛凝和二堂姐徐静含则好整以暇的坐在廊下喝茶。

于妈妈笑道:“都好,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端午节的时候还带着家里的少爷姑娘出门看赛龙舟,素日里万事不管,舅太太当家,几个姑娘少爷也都好,二舅老爷的大少爷今年中了秀才,还是案呢,老太太高兴地不得了,几个姑娘也都大了,家里也请了先生,读书写字的,还请了人教导规矩。”

何姿

何音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越的兴致盎然:“别人都羡慕我们能有个状元公做老师,可我觉得,若是做了沉烟楼的学生,那才真是了不起呢。”

徐妙筠疑惑,不知道沉烟楼是什么地方,何音见徐妙筠不知道,越的得意,夸赞起来:“沉烟楼说白了就是谢家开的女学,原是常安大长公主府里的一处院落,当年常安大长公主有个女儿,十分宠爱,遂请了琴棋书画四位老师在沉烟楼教导,也是那四位老师实在有名气,相熟的人家都把女儿送进去一起念书,后来常安大长公主去世,她的女儿谢家老太君索性把沉烟楼单独辟了出来,请先生收学生,后来一代代传承下来,如今由谢大太太打理沉烟楼的事情,想要进去的念书的,都是勋贵圈里的天之骄女,比如泰宁公主,就在沉烟楼念书。”

徐妙筠道:“沉烟楼这么有名气,那请的先生都是谁?”

何音越得意,道:“有教读书的李茂文李老先生,教丹青的晁思颜晁老先生,还有教弹琴的葛凤玉葛先生与教下棋的褚兰秋褚先生,其中李老先生和晁老先生都是沉烟楼的老先生了,葛先生和褚先生则都是女先生,也是谢家新近请来的名师。”

何音这边说着,何姿何容何凌虽然端正坐着,却都竖起了耳朵,徐妙筠不好意思道:“许是我孤陋寡闻,这些先生一个也没听说过。”

何音见她居然连李茂文和晁思颜也没听说过,心里平衡了不少,说话也少了些嫌隙,随便了一些:“看来真是你孤陋寡闻,连李茂文和晁思颜也没听说过,李茂文可是著名的书法家,晁思颜可是宫里的御用画师,哎呀,你在杭州到底是见识少。”

徐妙筠也觉得少了层隔膜,不服气道:“你听说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说几个名士的名字,你也不知道,谁叫我呆在南方呢,北边的人再出名我也不知道呀。”

何音道:“这倒也是。”又叹道:“只可惜我不够资格进入沉烟楼念书,不然可就和公主是同窗了。”说话间眼里满是憧憬,徐妙筠疑惑,道:“何老爷贵为阁老,你又是阁老的嫡亲孙女,难道也没资格么?”

何音闷闷不乐道:“你懂什么,就是能进去,只怕爹娘也不答应我去,你可知道,沉烟楼隔壁是谢家的家学,京城的贵族子弟几乎都在里面念书,两边离得近,自然要避嫌,因此进去读书的都是谢家的通家之好或者说世交,子女相互认识,自然也就不用避讳了,像我们这样的,和人家非亲非故,非要贴上去岂不是丢脸?”说着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何容何姿,道:“也是防着有些人错了主意,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没的丢了家里的脸。”

事关何家姐妹的恩怨,徐妙筠立刻闭了嘴,借了何音的一本书看,何音却被这个话题撩起来了,有些坐不住,一会呆一会皱眉,没个消停的时候。

等柳先生来时,半上午都要过去了,徐妙筠见柳先生虽然上了年纪,可面容肃然,步伐稳健,就是目光有些茫然,进出都要小厮扶着,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可柳先生坐下后并没有讲课,反而道:“刚才我故意来晚了一刻钟,就是想看看你们都会做什么,君子慎独,可三姑娘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见高兴地很哪。”

何音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训斥,脸色涨得通红,可她也知道柳先生的脾气,他说过便好了,若是辩解,只怕还要受罚。

哪知徐妙筠却不知道,觉得何音是受了自己的牵累,忙站起来道:“柳先生,是我初来乍到,有些好奇,这才缠着音姐姐问个不停的,请先生莫要责怪她。”

何音听了徐妙筠的话,暗叫不妙,拼命朝徐妙筠使眼色,徐妙筠不解,柳先生却大笑起来:“倒是个讲义气的丫头。”说罢脸色沉了下来:“既如此,你就替她受罚吧,去门外顶着书站一刻钟。”

徐妙筠愕然,何音忙道:“柳先生,徐姑娘是客人,不知道您的规矩,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柳先生唬着脸道:“我不管她是什么客人,坏了我的规矩,就得受罚。”

何音同情的看向了徐妙筠,却惊讶的现徐妙筠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窘迫,羞惭,反而有些习以为常。

何音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压根没想到徐妙筠在家念书是受罚惯了的,别说顶书了,有一次打破了先生养的金鱼缸,她还顶着一个金鱼缸站了一炷香呢。

徐妙筠默默地站起来,又默默地走到屋外熟练地把书顶在了头上,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辰,丹桂和银杏也都习惯的站在旁边守着,心里暗叹,在家里受罚也就罢了,没想到来了京城还要受罚,难道自家姑娘就是受罚的命?

徐妙筠动作爽利,柳先生还以为徐妙筠是在赌气,有些不悦,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按了气开始讲课,何音偷偷看向了窗外的徐妙筠,自己都没现自己眼里浮现了一抹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