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李春天在报的第七个年头了。

在这七年里,李春天这个副刊情感版编辑,每天都收到大量怨妇来稿,闪婚、离婚、再婚,战男人、斗女人、养儿女,她们的每一封信都在向李春天讲述自己的情感血泪史,每一个人无不是被男人骗吃骗喝骗感情,简直是惨不忍睹,歇斯底里。

不过要论惨,李春天觉得只有自己才算得上女人中最惨的,有工作,没男人,不仅要忍受怨妇们的抱怨和令她胆战心惊的诅咒,每天还得熬夜熬到额头滴汗,心头滴血。

李春天想不明白,人家歌里都唱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没见女人们这么吓唬女人,虽说已经三十八岁,好歹也是一对未来踌躇满志、积极进取的未婚女青年,每天净看这些个女人婚后控诉,李春天几乎丧失了以后结婚生孩子美满幸福的信念。

副刊部,包括总编康介夫一共四个人,除了李春天,还有小沈和姚静。

小沈是个海龟80后,长得白白胖胖的,显小,刚到都市报来的时候,李春天的头就炸了——康主编什么路子,哪儿弄这么一个未成年来报社混日子啊,一段时间以后,李春天才知道自己错了,小沈可不像她想的那么吊儿郎当,虽说在美国长大,出奇的好,按质按量完成工作之余还是个开心果,张嘴就是段子,最主要的,康主编是他二舅。李春天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减肥,小沈铿锵有力地答:宁愿胖得精致,也不愿瘦得雷同。打那以后,李春天对他开始刮目相看,但他就是太懒,佛都到了也不抱佛脚!

姚静是个漂亮姑娘,皮肤好,身材好,二十六七岁按说也是个大龄青年了,可人家脸上压根就看不出来被光阴糟蹋过的痕迹。

在做好的版上签了个字,李春天抬起头,双眼无神,六神无主。

李春天看了眼面对面的姚静,止不住地叹了口气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别人睡觉我们上班,别人上班我们睡觉,真够悲催的,我跟我爸妈都有时差了。”

姚静头都没抬:“都多少年了,您还没习惯哪!?”李春天还想说句啥,被姚静粗鲁地打断了“李姐,您能先不跟我说话吗,我还没弄好呢!”

李春天冲姚静撇撇嘴,扭头又看看另一边的小沈,那小子正在奋笔疾书,看样子也没什么兴趣跟自己说话。李春天摇摇头说:“得,还招你们烦了,上趟厕所去!”

李春天前脚刚出去,办公室门就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小两口,张一男和刘青青。剩女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化妆品和姐妹淘,好皮肤提升自信,姐妹淘则是最好的狗头军师。

刘青青是李春天在单位最好的姐们儿,广告部的。

俩人满屋子寻逛,硬是找不着李春天“老二呢?”刘青青问姚静。

“你可来了,李姐去厕所了,咱赶紧的吧!”

李春天从厕所往回走,今天就她们副刊部加班,所以整个一层楼显得特别安静,本来平时李春天就觉得这走廊太长,今天一个人这么走着,更觉得它长得不像话,而且还冷飕飕的,瘆得慌。紧走慢走,李春天噌噌噌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嘿,是这屋啊,人呢?”李春天看着这黑不拉几的办公室,喃喃自语。“一会儿工夫,就都走光啦?!”说着,李春天就推门而入。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黑漆漆的办公室里冒出一个插满蜡烛的大蛋糕,刘青青和张一男,还有小沈、姚静几个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我都忘了,过了十二点就我生日!”李春天一扫做版时的满脸阴霾,一脸惊喜地瞪着眼睛。

“来,来,来,赶紧戴上。”刘青青拿个“皇冠”给李春天戴上。

“快许个愿吧,春天姐。”小沈激动得不得了。

刘青青赶紧接过话茬:“你就许今年必须把我嫁出去。”

“把谁嫁出去?”李春天一瞪眼。

“把你!”刘青青嘟囔着“谁跟你抢呀,你先嫁你先嫁!”

张一男在一边接话儿“老二我跟你说…”

“说!”

“我给你查皇历了,说你今年吧,你命犯桃花…”

李春天一脸的兴奋“真的假的?”狐疑地看向刘青青。

刘青青:“真的,绝对假不了老二。”

“我跟你说李姐,花不花三十八,你今年再不花,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小沈也一本正经说道。

“去你的,讨厌!”李春天瞪了张一男一眼。

“许个愿,许个愿,赶紧的。”刘青青一吧掌拍在李春天后背上。

李春天笑嘻嘻地指着大家说:“别打扰我啊!妈老爷、天老爷、关老爷,基督、耶稣、上帝啊,求求你们保佑我,明儿早上一出门我就撞一大款,四十多岁长得又帅,别提多有钱了,没老婆、没孩子、没女朋友,最重要的是还没爹没妈,还有好多花不完的钱,都给我一个人花,从此以后我走路抬着脸仰着头,俯视天下众多男人…”

“你再一跟头摔那儿…”

“讨厌,你捣乱!”李春天白了刘青青一眼。

“你本来就该低着头啊!”张一男冲刘青青眨眨眼。

“干嘛?”李春天扭头很认真地看着张一男。

“虽说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但是捡钱包的时候可以例外嘛,低头走兴许还真能捡一钱包呢。”张一男说完,刘青青和姚静、小沈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去你的,讨厌!”说着,李春天就往刘青青身上扑过去。

张一男赶紧把李春天扯下来,招呼她把蛋糕给切了,大家伙又吃吃喝喝、打打闹闹折腾到快天亮。最后李春天连打几个哈欠,实在扛不住了,这才招呼大家赶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