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愣了片刻,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很少看他作书的。”

刘备拿着三支木简出了门,心里有些犹豫,他是想趁机看看刘修的笑话,以泄一下这两天积累的不快,但是现在有公孙瓒在侧,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刚才一时冲动,他用眼神制止了公孙瓒,现在颇有些后悔,觉得这么对付刘修实在有些过份,可是再回去提醒刘修,好象也不太合适。

刘修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不会是练过硬气功?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到武军候的问题,他连连摇头,苦笑道:“可能是因为我读书少,眼神比较好,而且……”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好象对快的东西比较敏感,你们手搏的时候,我隐约能看清你们的动作。”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又缓缓的摇摇头,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说道:“我看足下细皮嫩肉的,还是不要试的好。”

可是今天,他忽然现这种节奏很慢的生活似乎也非常不错。没有升职压力,不用做房奴,不用担心什么转基因食品、掺三聚氰胺的牛奶之类,自然而纯朴,现在又傍上了卢植这样的名师,以自己的智商,好好读点书,按刘备的说法,就算做不了大官,在这涿县弄个公务员当当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再娶个三从四德的老婆,岂不是齐了?

“你要去读书?”刘元起听到刘修这句话时,也露出一丝异色,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上下打量着刘修,难得的伸出手在刘修的额上碰了碰,然后又在自己的额上试了一下,确认刘修现在没有烧。他伸回手背在身后,瞟了一眼怒气未消的唐氏,挥了挥手:“去准备点酒菜,我要和阿修小酌两杯。”

虽然这个结果也不是最好。

刘修想起昨天武军候说过的话,又问道:“对了,伯珪,那个武军候使的是军中的武技吗?”

“应该是。”公孙瓒显然对这个问题想过不少,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在辽西的时候接触过不少军中的勇士,他们的武技都简捷暴烈,与武军候非常相似。其实……”他顿了顿,又说道:“真正战场上杀敌,手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面对一大群拿着武器的敌人,能徒手杀人的勇士毕竟是少数,当然了,我怀疑这个武军候即便是徒手,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军中重的还是五兵和阵法,对于北疆的边军来说,更看重骑射本领,手搏只是平时演练,让人灵活一些罢了。虽说如此,军说的手搏还是透着特有的杀气,和文士儒生们那种儿戏一样的武技还是很容易区别的,武军候的武技便是如此。”

他最后本想说后来他看到了武军候那双手虎口上厚厚的老茧,如果不是武军候手下留情的话,自己可能会被他活活扼死,只是一想这样也太丢人了,刘修虽然眼力过人,却不识武技,只怕未必能看得出这些,自己没必要自讨没趣,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刚刚练武积累起来的豪气已经烟消云散,觉得再说昨天的事非常无趣,便收了刀,和刘修一起往回走。

回到宿舍,卢敏正坐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刘备拱着手,恭敬的站在一旁陪他说话,一看到刘修二人,目光在刘修脸上扫了一下,立刻心虚的躲了开去,对公孙瓒笑道:“伯珪兄,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先生来找你,要问些有关鲜卑人的事情。”

公孙瓒一愣,连忙告罪:“请容我先洗洗,然后再听先生垂询。”

卢敏笑了笑,起身说道:“不忙,你们先去吃饭,然后一起到我屋里来。”

“喏。”刘修三人躬身应喏,恭送卢敏出门。刘备手脚麻利的倒了水,先请公孙瓒洗了,然后又让刘修洗,趁着刘修洗的时间,他一溜烟的跑到饭堂端来了早餐。毛家有钱,伙食搞得不差,除了一大碗粥之外,每人还有两个馒头。刘修虽然没当回事,可是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几个月,知道普通家庭能吃上馒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他那个新家虽然经济情况还算可以,也不过是隔上几天才能吃上一次馒头,这里面还有唐氏照顾他身体的原因。

刘备一直没和刘修说话,陪着公孙瓒吃饭,偶尔看向刘修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卢敏来的时候,刘修和公孙瓒都不在屋里,刘备陪着他说话,也没敢打听关于刘修告身的事,卢敏只是说要向公孙瓒打听一些辽西鲜卑人的事情,对刘修只是问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提,刘备更加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方面是后悔,一方面却是担忧回去之后怎么面对他母亲的叹息和唐氏的责骂,心头笼罩着一阵厚厚的愁云。

吃完饭后,刘备主动端起三人的食案去洗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跟在刘修二人身后,向卢敏的屋子走去。这个精舍分成前后四进,隔成三个院子,最后面的一个院子是毛家人自住的,中间一个最大最清爽的院子是卢植父子所住,也是卢植课徒的地方,最外面的一个院子便是来求学的学生所住,那些水平不够,只能由卢敏来教的就只能在这个院子听课。

这个时代的授课以自学为主,每五天有一次先生会在堂上授课解疑,称为都授,平时有了问题只能要到先生的屋里去请教,当然还要看先生是不是有空。刘修他们是新来的,按照惯例,先生要见他们一次,熟悉一下情况,地点便在前院的堂上。现在卢敏主动找他们去是有事要问,不方便和其他新来的学生一起,而是让他们去他的住处,也就是第二进院子中的房间。

刘修他们到的时候,卢敏已经坐在堂上,让人准备了三张草席,刘修看了一眼,冲着刘备使了个眼色,刘备一看,也认出来了,这些草席就是他们母子做的。他们母子平日里以织坐席和草鞋为生,因为做的活不错,在涿县也算是小有名气,为了防止别人仿冒,通常会在席角放镇席的地方做个标记。

刘备无声的咧了咧嘴,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双手扶膝,静听卢敏垂询。卢敏先是问了一些他们读书的情况,无非是有没有读过《急就篇》《仓颉篇》等识字的书和《九章》之类的算术,然后考问了几句《论语》和《孝经》里的话。

公孙瓒和刘备都一一答了,刘修却没有说什么,他虽然也知道几句《论语》,但是心里没底,所以在告身上只说粗识文字,不懂经义,连《论语》也所知有限。卢敏已经有意让他去做书佐帮卢植誊写,以后有的是机会问他,此刻便也无须多问,淡淡的说了一声,便开始向公孙瓒问一些有关鲜卑人的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刘备更觉得忐忑不安,忧虑之色遮掩不住,应对之间也有些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