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女子,她同样抵不过与他耳畔厮磨时的甜蜜,暗许芳心八年,一次街市撞遇,她再也按耐不住,所以用计。

本在床上安憩的丁芊容一听到久盼而至的低沉声线,紧阂的盈眸滑落一滴苦泪。

夙煞绝听到他口中道出的‘喜欢’二字,潭眸竟然闪过慌措,轻咳几声做为掩饰,道:“让老陈安置便可!”

夙煞绝点点头,眸子微敛,笑容隐去,抛开脑中异样的念头,举步朝向二楼。

吱唔不成音的声音配上他吃痛扭曲的脸显得甚是滑稽。

她当初怎么会因突如其来的怜悯,看在他残肢的份上而开口说要教他沏技,为的只是弥补她所谓的同情心,做为女人,果真心软不得。

都说老人如婴童,不能急,得哄,此时这老人家又耍起脾气不进膳,此等恶差完颜大将军是陪感汗颜。

“爹,什么事?”夙轩瀚感觉到父亲的怒气,粉玉的脸不禁疑惑深思,不解问道。

“哦,那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子言若不从好像也说不过去,好吧!反正天色还早,子言就暂且先勉为其难地再沏杯!”君子言转眸对夙煞绝冷狯一笑,虽然此人给她的感觉有一股很重的王者气者,但从他对那小鬼和随侍斥责的态度上倒也不是专横之人。

等大约呼吸三次的时间后,把茶水全部倒于盂中,然后再把已洗净后的茶倒入竹罐里,迅合上,再连同竹罐放在烧瓷中加热!

婴儿衣饰不多,才两三件,可是盛满了她对骨肉满满当当的爱。

完颜亦夕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嫂子,她的双眼澄明如泉,没有恨,更没有爱,只有一股疏离和漠然。

一时间,完颜澈只觉眼前眉宇犀利的女子甚是陌生。

似火燃烧的喉咙一哽,薄叹浅出,似酝酿着莫大的悲苦,鹰眸轻敛,一想到那封‘休书’,他的心一阵烦燥袭涌。

闻言,君子言差点闪到腰骨,这,这孩子真是!抚额失笑:“分毫未伤!不过,你得先道歉我才能还你!”

两天里,君子言因着一双“核桃缝”眼三步不出闺门,一来怕府仆笑话,二来也丢不起这脸,是以拒不见客。

丁芊容心咯噔一下,见完颜澈竟不在太君身后,不禁柔声问:“太奶奶,夫君他是不是在陪着姐姐,姐姐身体如何,芊容也想去看看。”

老太君轻喘着气,月牙眸恍忽一闪,步似轻飘,任由孙子将她扶到圆椅落座,饮下杏儿递来的茶水定定惊,吸气平复袭涌将至的情绪,强做镇定问道:“孩子……孩子真的化为血水了?”

“夕儿就这嘴不饶人,又无恶意,澈儿如此紧张做甚?”

她的身旁有两个丫环搀扶着,老太君保养得宜的脸上含笑,爽利的月牙眸看着眼前完颜将军府的三个流金字,心里头一派欣慰。

“回夫人,是,是井水,这茶奴婢一直都是这样沏的。”杏儿垂颤声回道。

绿袖的眼里擒着泪水,心里暗恨将军狠心,真不知道他那一巴掌怎么就舍得打下去,小姐刚恢复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七零八碎,水果鸡蛋,古玩陶瓷在君子言的手中悲壮牺牲,不慎砸中人也有。

绿袖看着她手中的银票露出苦瓜脸道:“小姐,你其实不用典当的,在将军府里你可以直接去帐房拿银两啊。而且你上次已经给了我很多饰了,真的不需要给我买什么了。”

丁芊容不再言语,温顺地点点头,柔软的身子伏在他的怀里,朱唇勾扬的笑有些冷。

“哦!”绿袖微笑地抱住一推书籍!

如此荒唐的遭遇让她如何接受?

身体被撞飞在白色的墙上,手机随着她撞击的身子掉在地上,意识模糊间,她看到刺眼的白色,很亮很亮,渐渐地,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失重,飘然——

但瀚儿对自己的那种依赖却是天生的,从不会像一般的孩童撒娇抠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缺陷,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愧疚,所以,两人之间不像父子俩,倒像是一个讨债一个还债的。

现在轩瀚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对其他人评头论足,还如此恼怒,这,倒是一好现象,毕竟轩瀚才十岁,孩子的天性在以前从未出现,只是一心地做好一个夙小世子该有的本份,所以他心疼。

如今看来,‘玉枫轩’当年是送对了,否则也不会让他认识到君子言,原先也只是希望他能够拥有一间茶栈,自沏自学,与外界多些接触,免得性格孤僻下去,却没想到能有如此收获。

玉枫轩

“哈啾--”

三楼雅厢,书暗上刚准备铺纸研磨的君子言顿觉后背一凉,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在夜间甚为突兀可怖。

吸吸鼻子,君子言一阵莫名,挑眉喃喃自语:“奇怪,谁咒我?”

为了明天的状诉,她可是挑灯夜战,苦读戟晋律法。到底哪个没天良的咒她?

君子言拿着手中的狼毫笔,两手撑着两颊,不时转着泉眸,调皮中又不失严肃,状纸这玩意在古代到底怎么写啊?

如果用现代的写法再结合古代的律法触禁,应该可行吧?

如此一想,嘴角一扬,起座执笔,轻沾磨观,动作挥洒自如在素白的高丽渲纸渲染着。

前后思嗔,左右思量,来回沾磨挥笔,不足一盏香的时候状诉已写好,原本一篇素白的纸此时已墨字轻跃于染,墨香幽幽扑鼻,在夜间挥散飘逸。

将狼毫笔轻放于砚,君子言执起纸张细阅,渐渐地浅笑扬深,轻狂傲然,泉眸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好,就这样写。

“明日,我君子言倒要看看你们天尹府有多利害?裘太师有多护短?官字相护有多张扬?”她看着手中的状纸嘲诮喃喃。

兰兮苑

子时时分,月光清寒,落兰残坠,在夜间带着一种哀寂的芬芳,孤兰自赏。

此时,完颜澈正幽幽醒来,大脑的昏眩感逐渐退散,今日一整天里生的事都如潮般涌进脑里。

夙煞绝的话,顾兮言离开将军府那天的绝然背影,最后出现的一张剪影是丁芊容被自己掐喉时的挣扎一幕,瞬间与顾兮言被自己掐喉时的那一幕重叠,拼凑成一张。

苍白的薄唇苦涩一笑,心痛到窒息,他有什么资格说丁芊容的不是,自己是着了她的道,也是自己当时的色迷熏心,最后也是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和兮言的骨肉,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她的不是。

两眸眨睁,入目眼帘是老太君慈爱的笑脸,灯盏下,老太君那头银色仿佛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神采,那渗淡的白如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双眸,刺痛了他的双眼,全身都有一种被凌迟的痛觉。

太奶奶今年已经享寿六十八,那墨早已变得苍雪如银,这个老人家无时不刻不在为自己担心受怕,每次出怔说得虽然是保家卫国的话,可是他知道太奶奶总在自己出征后三天三夜跑在列代祖宗面前念佛讼经,祈求自己的平安归府。

二十六年间,完颜澈最牵挂的就是这位老人家,也最孝顺这位老人家,从小她便教诲自己做人要踏实顶天,对得起天地良心。

这个月之前,他一直自认以为自己是无愧天地,无愧良心,无愧于所有人的。

然而,到了今晚才现自己欠下的愧,落下的债,竟是如此之重。

“澈儿,醒了就好,亦夕那丫头不过是点了你的昏穴,没事了。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让它过去吧,给各自一个解脱,太奶奶即使再不喜欢丁芊容,也得看在如今那未出世的曾孙上网开一面,人都是肉做的,何必再制造另一场悲剧!”老太君哑声劝慰,没有指责,没有训斥,只是暖暖的安慰,苍劲的手抚在他的脸上,那温度却冷得刺骨。

“太奶奶……”完颜澈声线已然沙哑,伸手握住她已变得皱折苍劲的手,那么冷?这老人家到底守了自己多久?

为什么做孙子的他总是被她忧虑着,他当真不孝,哑声道:“澈儿对不住兮言,对不住那未出世的骨肉,更对不起太奶奶你,澈儿不配做完颜家的子孙,澈儿不配。”

闻言,太奶奶月牙眸隐隐含泪,胸口酸涩得睹慌,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轻抚着孙儿的脸,笑问:“澈儿,是不是想言儿了?是不是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失败过?是不是觉得那化为血水的骨肉可怜?”老太君温慈浅笑,月牙眸温柔浅敛,却残留莹泪,眉宇间的宠溺与心疼显露无疑。

闻言,完颜澈身心一僵,伸手握紧老太君的手,忍着泣意,酸泛着鹰眸僵硬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