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心里总有些不舒坦,颜依依慢慢也就释然了,好在柳家姐妹虽住进了楚府,却也未曾来打扰过她,偶尔见着面也只是礼貌地打招呼,虽一同吃饭,却也未再向几个月前般,说话夹枪带棒的。

“你对楚沐风了解多少?”萧云飞那日的话在耳边萦绕不去,她甚至对他算不上了解,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为了他抛弃了那个家,一路走来,却只是满心的不确定,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他介意她与别的男人这般亲密地朝夕相处,介意她与他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更介意她口口声声称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是他的男人,甚至介意她隐瞒了他她怀孕的事,但是,她怀孕了,她的身子承受不起他的怒气,她的倔脾气也承受不了他的介意。

被抑郁的心情折腾了一整天,入睡前,颜依依愤愤地想着。许是受近日之事的影响,平日一沾床便睡得死沉今日竟无法入眠,腹中的胎儿大概也是受她今日的郁结影响,在腹中待得也不太安稳,腹中隐隐作痛。

他们一大早便出。走的是官道,路途宽阔平坦,马车也是上等的马车,车内宽敞通风,铺设了厚厚的羊绒毯子,可坐可卧。

西泽朝野内外纷纷上奏望朝廷能收复失城,将神秘玄衣骑驱逐出西泽国土,便是连毓王爷也已做好迎战准备,却不料病榻上的天启帝不知是否病糊涂,一纸圣旨下来,按兵不动,静待圣上旨意。

“楚沐风。”颜依依缓缓勾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还是想继续把我当傻子耍?这么耍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借我的手杀了我最亲的人,当你的剑刺向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君天毓缓缓眯起眼,一抹阴狠自眼底划过,扣着她喉咙及扭着她手的手似是要施加力道,颜依依急声喊道,“慕倾烟临死前有句话托我转告王爷。”

颜依依一手扶着媚姨,一手扶着额,为免媚姨瞧出什么来,轻点着头顺着媚姨的话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太意外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若是知道那日一别竟是阴阳相隔,说什么我也不会……”

“爹,我很能理解二夫人丧女之痛,我也不是与她计较,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来我这闹也已没用,也请您体谅一下您儿子为着这个家连日奔波,让我睡个好觉。”

楚沐风有些莫名地朝她望了眼,“依依?”低沉的嗓音带着疑惑,手也已跟着抬起便要将她再次搂入怀中。

“香儿,不得胡说。”柳香儿的话语被一道娇喝打断,声音清润如清泉滑过山涧,却隐约带了丝严厉之色。

当年除了她那仙子娘亲,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哪个不是他私定终身后娶进门的。

那姑娘毕竟只是青楼里一不起眼的姑娘,当日年纪小沿街乞讨被那青楼里的嬷嬷瞧见,看姿色不错便骗到了楼里,想着日后能靠着她赚点银子,却不想小姑娘长大后刚接了几天客便染上了病,身体日渐衰弱。

君天毓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要看令妹怎么做了。若是令妹无诚心,慕公子费太多口舌也只是枉然。”

颜依依默默跟上,楚沐风伸手拉住了她

许是护子心切,眉妃恶从胆边生,借着昔日情分与莲妃套近乎,莲妃耳根子软,也就原谅了眉妃当年所为,仍与眉妃以姐妹相称。不料眉妃却暗中使绊,不动声色地将莲妃房中燃的香料换成了含麝香成分的香料,有意让莲妃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不料还未等莲妃小产,此事便已败露,天启帝盛怒下将眉妃打入了冷宫。许是因这事,君天毓的太子之位也平白没了,这些年也并不怎么招皇上待见,宫中皇子不多,君天毓许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吧。”

楚沐风望她一眼,缓缓道,“那里的机关日后还是不要乱碰,那日也算你走运,误打误撞触到了那个反方向的机关,如若不然……”

“少废话,让你先走你便走!”颜依依额角亦密密麻麻地沁出了细汗,这番打斗已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边与江延平说话边凝神应付袭过来的利箭。

从天启帝寝宫到云清宫那段也是当日天启帝差人所挖,设了机关,颜依依小心避过,除了不小心触动了一个小机关导致冷箭射出外,倒也安全避过,在经过一段不算短的密道后,入眼处却是一间与天启帝寝宫下面的密室大小相差无几,布置却要精致典雅许多的小密室。

颜依依望了她一眼,无力感袭了上来,声音也有了些疲惫之意,“若是你执意看不清,我随你,还有什么要与你爹娘交代的,我替你传个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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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飞自小是她外公的关门弟子,自小跟着她外公,自是将她外公那一身武学医学学了去,虽不是悉数学完,少说也得学了七八成了,行医救人上倒是比她强多了。

颜依依一言不地弯腰拾起被撕得破烂的衣裳,披在身上,勉强遮住了身子,而后才缓缓地望向楚沐风,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眸很轻易地便锁定了他那张在暗夜中激情过后更添魅惑性感的俊脸。

楚沐风现下也不知是否回来,若是回来了那再好不过,当面解释清楚了能省去许多事,若是没回来也只能留个信儿说一声,不告而别的话,到时又不知得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颜依依愣住,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从认识楚沐风以来便从不会去深思这一个问题,只因两人自相识以来相处便算不得平和,她有三次险些命丧他之手,最重的那次直到如今那伤口依然会隐隐作疼,她被他强行夺了清白,便是回到这里也是受他所胁,可是,曾经明明该恨之入骨的男人,如今她却与他几乎无任何芥蒂的相处着,普通平常得甚至如同寻常小夫妻,这之间的转变,她想不透,但是与楚沐风言爱,却总觉得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他对她,她对他,似乎彼此都算不上有爱。

话完眼睛瞥楚沐到风略显凌乱的衣衫及一脸尴尬地躲在楚沐风身后的颜依依时憨厚的脸上染上不自在的红晕,不敢望向楚沐风黑沉的脸,尴尬地轻咳了声道,“那个……少爷,是直接回家还是像方才那样在城里绕两圈再回去?”

颜依依狠狠一眼剐过,他明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这么应分明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越是要遮遮掩掩的,这其中越是有问题。

颜依依默默地在一旁观察着几人的神态,当日她跟踪楚沐风之时便见过楚沐风与昭陵帝在宫外私下见面,那时便知楚沐风与昭陵帝私交不浅,却不知这般深,看着竟似结拜兄弟之情。

话还未完便被他低头在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颜依依瞪着他,“你不是都中毒二十年了,现在还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危害世人?”她深信“祸害遗千年”的道理。

颜依依唇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地凝着,这声“娘”却怎么也换不出口,她自五岁开始“娘”这个字眼便已离她而去,虽有亲娘却形同于没有,她自出生之时她娘亲的心思便没有一天在她身上过,五岁之前她虽陪在她身边,对她却也是不闻不问,唯有在她那风流老爹面前才刻意表现出那么一点点温情的母爱,转身后便已是另一副冷漠嘴脸,她或许不是不爱她这个女儿,只是把对她这个女儿应有的爱都分到了她的丈夫身上,以致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被她当儿子养着的女儿。

“我没事……”粗重的呼吸喷在颈间,楚沐风一只手撑在床上,微微悬着身子望着她,哑声道,另一只手已略显笨拙地扯着她身上残存的衣服。

颜依依愣了愣,而后轻轻摇头,“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清亮的嗓音带了些耍赖的味道,颜依依却不管,无赖便无赖,她便是要无理取闹一次。

“昨夜毓王爷才险些在温柔乡中丢了性命,太子爷莫不是要重蹈毓王爷覆辙不成?依太子的身份,要怎样的女人不行,又何必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失了心魂?”神秘男子不紧不慢地道。

颜依依神色未变,语气亦无起伏:“倾烟昨夜不舒服,早早便歇下了,倒不知道宫里生了什么。”

梅香似是惊了下,猛地皱眉,清润眸中利芒飞过,望向人群。

颜依依抿了抿唇,却不愿多说,只是神色焦急地甩开他的手,边快步走边平声道,“急事。”

楚沐风看她不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替她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拥着她回去,幸而这蛟子亭子在半山腰,路上没什么行人,如若不然,这般下去,让人瞧见了这天下又不知怎么闹腾起来了。

颜依依疼得皱了皱眉,侧开身子想要避开,那只手掌却似是烙在了后肩上般,任她如何移动就是牢牢地贴在上面,那力道还隐隐加重了些,肇事者却似是没事人般蹙起眉尖关切问道,“慕公子,怎么了?额上怎么冒汗了?”

“哦?”君天毓似是对此话题很感兴趣,望向颜依依道,“不知慕少爷与慕贵人谈了何事,竟在这般隐晦的地方。”

这般被两个人盯着,颜依依有些食不下咽,那眼神倒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般,颜依依有些受不住,努了努嘴,悻悻然地抬起筷子,也没看眼前是什么菜,随便夹了筷子菜便要往楚沐风堆得小山似地碗里放,香儿有些急切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风哥哥身体有毒不能吃锅烧笋儿。”

娇俏女子也已看到了颜依依,笑着起身,声音清脆:“风哥哥,这位便是嫂子吗?”

没察觉颜依依的异样,慕倾烟轻声道:“画中便是当年的莲妃及三皇子君天澈。姐,你有没有觉得莲妃看着有些眼熟?”

楚沐风却没有应,依然“依依”地轻唤着,颜依依不解地皱眉,楚沐风却已俯下头,将她吻住,再次将她带入无边的快意中……

心底模模糊糊地想着,颜依依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在将睡未睡时被楚沐风揽紧,有些压抑的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蚀心散的毒是我父……亲下的。”

他与她素来水火不相容,这般说话激他多少能替他分散些注意力,只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他这次作需多长时间,她说话一个力度把握不住他失手将她杀了也是极有可能的,竟这般牺牲自己……

捏着衣衫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一个利落地飞身而起,柔弱的手掌化身凌厉剑刃,直取男子脸上的面具。

“两年前入宫刺杀太子太傅时不小心撞见毓王爷出入倾烟房中,一个皇子随意进入皇上妃子的寝室,这其中多少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犹豫了会儿,萧云飞才缓缓说道。

颜依依盯着眼前的睡颜失神了好一会儿,第一次看的熟睡中的楚沐风,少了清醒时的凌厉,多了一分亲和,只是即便是在熟睡中,眉头也是紧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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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如此,现在将昨日的计划收回,改由北边牧场亲自上阵,那些战马若真有问题,楚沐风这岂不是在自毁?昨日便是想着即便有什么楚沐风有什么阴谋也不会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才会应下这契约,如今看来,事实却并非如自己所想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