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你在公馆里头做了这几年,也做得够了,”周氏开始慢腾腾地说,但是依旧比

亲以后被人卖出来的。在很短的时期中鸣凤的名字就没有人提起了。只有在喜儿、倩儿、

有作深刻的研究,对于社会情况他也没有作精细的观察。他所有的只是一些生活经验,一些

瞥忧郁的眼光。觉新的心完全不在牌上,他时常发错牌,瑞珏看出来,便站在后面给他指

去的是觉新三弟兄和淑英三姊妹,连琴一共是七个,还加上鸣凤。鸣凤提着一个小藤篮,里

上负着重的包袱,有的兵竟然戴了两顶军帽,或者掮了两杆枪。而且多数兵士的脸上都现出

面装了些酒菜。

加浓了。

了什么地方。

这天的早饭是摆在水阁里吃的,就在中间屋里安放了两张圆桌,年长的和年轻的两代人

剑云看他一眼,接着又抱怨自己道:“我也明白赌钱没有意思,每次赌过钱,人总是非

后说:“我不过在街上散散步。一个人在家里闷得很,所以出来走走。想到你们府上‘辞

也挂了红缎子绣花屏。高卧在箱子里的历代祖先的画像也拿出来,依次序挂在正中的壁上,

面另外铺上一个大拜垫,上面再盖了一张红绒毡。

有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自己也不大知道。不过他相信将来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翻转过

“黄妈,你真多嘴。吃年饭的时候大家高高兴兴,多吃几杯酒又有什么要紧?啊,我记

“有什么好笑!你天天出去,很高兴!看罢,你总有一天会像我这样的!”觉慧看见哥

和三太太张氏,四老爷克安和四太太王氏,五老爷克定和五太太沈氏,另外还有一个客人就

始终未见实行。

觉慧不由自主地掉转身,回头跟着张惠如走。他浑身发热,咬着嘴唇皮,等候张惠如讲

闲”,没有人来打扰她,那些终日在耳边响着的命令和责骂的声音都消失了。

完了,”觉慧兴奋地解释道,他翻到里面的一篇论文,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这种豪气又陡然涌上了心头,他不觉高声叫道:“鸣凤,倒茶来!倒三杯茶!”

得到毕业文凭归来后的那天晚上,父亲把他叫到房里去对他说:

上。

于是复杂的思想来到了她的脑子里,使她时而高兴,时而忧郁。她并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完嘞!”哥哥温和地说着,没有一点责备的口气。觉慧脸红了。他着急地说:“不晓得什么

戏在第一天下午开锣。除了几出应景的戏外,大部分的戏都是戏单上没有的,这并不是

那个专家的权威有了动摇,只是因为有些尊贵的客人临时点了些更动人、更有趣的戏,而且

是特别嘱咐过要认真细致地表演的。于是在川戏里像《打饼调叔》、《桂花亭》之类,京戏

里像《翠屏山》、《战宛城》之类都接连地演出来了,而且比较在戏园里表演得更细致,到

了使得女客和年轻人红脸而中年人和老年人点头微笑的地方,三老爷克明的听差,那个声音

宏亮口齿清楚的文德便在戏台上出现了,手里拿了红纸条高声念道:“某某大人或某某老爷

赏某某人旦角若干元。”于是得到了赏封的旦角便向着那个给赏的尊贵的客人请安谢

赏,飞了眼风,尊贵的客人的庄严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满足的笑容。

但是这样还不能使那些尊贵的客人十分满足。于是在一出戏演完以后那个得赏的旦角还

要带装下台给尊贵的客人陪酒。克安的岳丈王老太爷拉着小惠芳的手,灌他的酒。克明的同

事有一部大胡子的陈克家让张小桃偎在他身上给他敬酒。于是笑声,叫喊,以及种种恶俗的

丑态,甚至是年轻人所梦想不到的,都在尊贵的客人的席上表现出来了,使得在旁边伺候的

仆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他们。坐在戏台前面的高老太爷是这三天来被大家庆祝的寿星,他坐

在表弟唐大人和老友冯乐山老太爷的旁边。他看见了这一切,满意地微笑了。他又把眼睛掉

回去望戏台,他便不再把眼睛掉开,因为这个时候他所喜欢的那个旦角也就是克安所喜欢

的张碧秀出台了:张碧秀满头珠翠,踩着蹻,穿一身绣花的粉红缎子衫裤在台上扭来扭

去。克明三弟兄带笑地往来筵席间去应酬客人,连觉新也在后面跟着他们跑。

这一切情形都是觉民和觉慧在旁边亲眼看见的,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对这一切抱着强烈

的反感。在这个家里,在这个环境里,他们完全成了陌生的人。四周的闹声和笑语,好像是

他们所不能了解的语言;那许多往来、谈笑、喊叫、酗酒的生物,好像不是他们的同类的

人。许多张脸他们似乎认识,而仔细看去,又像从未见过,他们有几次甚至疑惑起来,不知

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别人的举动已经告诉了他们:在这个环境

里他们是完全不需要的。但是克明和觉新们不肯让他们离开这里,因为需要他们来凑数。他

们两弟兄应当留在家里担任戏台上跑龙套的角色。他们被安插在一桌较不尊贵的客人的席

上,做笑脸,举酒杯,吃菜,不像一个人,只像一副机器。第一天觉慧忍耐下去了,晚上接

连做了些噩梦。第二天他不能够再忍耐,在早饭与午饭之间偷偷地溜出去一次,在新的青年

朋友那里受到了嘲笑,然后又得到了安慰,于是有了勇气回家来忍受新的侮辱觉慧称这为

“侮辱”。但是第三天他却失去了溜走的机会。

梅跟着钱太太来过,她穿着她平日很少穿的发亮的浅色衣裳,系着素色裙子,脸上也常

露笑容,瑞珏亲热地接待她。她们谈了许多话。晚上她走得早。第二天早晨她差人给瑞珏送

一封短信来:她生病了。梅的病是真病。在这些日子里她的病更深了。她的脸上带了一点病

容,但是看起来却添了一种回光反照的美,使得稍微敏感的人都起了痛惜的感觉,知道这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