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你要杀我?”

永璂待要火,就听见床帐里,皇额娘虚弱的叫了自己一声。

说着把永瑢让进屋去,也不等他同不同意,就吩咐小路子研墨侍奉。

永璂扶额,一大早睁眼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行刺的人,恐怕自己早死了百回。难免脸色不好,自己凶着脸这副摸样,好像恶霸,人家倒像受欺负的小媳妇。

永璇又打量着戎赜的正面,笑呵呵的道:“行啊……不过你要是让诸位爷觉得不好笑,也得罚的。”

永璂摆手,“热的厉害,哪还吃得下东西。”

永璂眯了一下眼,双手攥拳,狠狠的掐了一下,才没上去给她一耳光,他告诉自己要会忍耐,忍了这么多年,该被骂的没少被骂,不缺这一两句,可他是皇子,天生是皇室的阿哥,他也高傲,他也有骨气,他只能把委屈咽了,吞回肚子里酵,他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虽然七八岁对于皇室来说并不小了……

福康安和那人感情很好,经常玩在一起,傅恒教训了好几次也没办法,最后打算收那人进府做个下人,省的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天天往外跑。

这八阿哥沉湎酒色,平日里糊里糊涂的,又是个药罐子,其实也不简单,只不过自己觉得掩饰的很好,这一说话就露馅了,没在坤宁宫安插眼线,怎么知道皇额娘昨天问了戎赜病情?

戎赜低着头皱了一下眉,他的脸上已经挂了一层霜,很久没体会过火大的感觉了,胸口憋了一口气,气闷的难受。

说着负起一只手,率先进了坤宁宫。

令妃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出了坤宁宫,过了坤宁门就是御花园。

十二揉完眼睛,伸手拿起床边上的小袍子,慢悠悠的套在身上,又慢悠悠的拿起腰带,随手搭在肩上,一个错身下了床。

永璂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一件油衣,油衣看起来很宽大,他这样的个子太小了些,抱着油衣都要把脸遮起来了。

日头偏斜,忽然飘起了小雨,一下子凉快了不少。皇子们从上书房回来,往南三所的路上就经过景运门,一个一个有奴才撑着伞,侍卫们见着就行礼,什长这会儿也装模作样的站在门边上,好让皇子们混个脸熟。

“奴才知道,是十二爷。”

“你又知不知道,是谁让别的人都看到你的?”

“奴才知道,是十二爷。”

永璂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你的忠心该给谁?”

“奴才知道,亦是十二爷。”

小十二听他说罢,嘴角终于隐露出一丝浅笑,区别于平日的笑颜,戎赜想,这才是他真正的笑罢,没有浮夸没有伪装,也没有和年纪不符的处心积虑。干净而纯粹,容易让人想起古人所说的品行高洁而美好的事物。

永璂瞧见戎赜盯着自己看,也不见恼怒,抬头直视回去,“你还知道便好。”

戎赜笑,“奴才一直记着,没一刻敢忘记。”

小十二道:“既然说了开诚布公,那么我告诉你,这个天下,我只在乎皇位……”

“呵呵。”戎赜挑嘴,显然对于永璂的开诚布公有些吃惊,却笑得愈的温和,轻浮的感觉,仿佛一直以来都只是一种错觉,“难得主子想说心里话,那奴才也说说……”

“相比皇位……我更在乎主子你。”

“希望你记住今儿的话。”永璂揉了揉眼睛,好像困倦了,矮身躺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侧了身朝里,才道:“如果有一天我除了皇位,还能记得一样别的什么,我会记住,为我拼命的人……希望是你。”

“一定会是奴才。”戎赜轻笑,给小十二垂好床帐,这才弯腰把地上的小香炉和焚灰打扫干净,不一会儿又回来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焚香在桌上,这才带上门,休息去了。

戎赜走出了门,有风轻轻的扫过来,舒了口气,伸手揉揉额角。

不远处回廊隐隐传来几声娇笑,声音很小,是两个宫女穿着撒花宽裤,赤着膀子端着一盆洗澡水泼了。

那两个宫女远远瞧见戎赜,又是娇笑两声,似乎是不好意思,又似乎是想引起戎赜的注意。

戎赜瞥了一眼,没理会,推开自己的房门,摔在床铺上就懒得动了。

伸手枕在脑后,重重的吸了口气,这算是说开了么?

皇宫里哪里来的完全信任,主子和奴才,不过是双向的利用,只不过奴才低人一等,很多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做奴才的不像做殿臣,一朝为臣有想去实现的抱负作为,奴才的抱负作为都是瞎扯,攀得上去才敢言语。

戎赜想过很多回,永璂的信任能相信几分,相信几分才好?他有不得不信任十二阿哥的理由,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要撞得头破血流,戎赜无疑不是个笨人,他懂得在永璂这个屋檐下低头避雨。

可这种不自主的信任,总让他有些迷茫。他付出的忠心太多,得到的却太少,或许那称不上忠心,只是一种形似神离的伎俩,可戎赜总是真的去付出了。这回永璂的话,戎赜想,或许,能相信的多一分罢……毕竟猜度,是最累人心的。

永璂翻了个身,面朝外,在这个位置刚好月光照不过来,透过床帐的缝隙,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小十二眨了眨眼。

伸出手去够了够,指尖儿里月华还有老远的距离,很无趣的动作,小十二却自乐的笑了笑,随后凭空又叹口气,睡是睡不着了。

回想起不久前的梦,永璂忽然心底里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怕过,装傻充愣的过日子,看着其他阿哥斗来斗去,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觉到威胁。突然有一天告诉他皇额娘去世了,令妃当了皇后,永璐做了嫡子,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也怕啊……

永璂想着,不禁就嗤笑自己,竟然也梦到了戎赜,一直以来,总觉着戎赜就是一步棋,这个子有实力,他就用来多走几步,可谁知道竟然渐渐的变了模样,不可控制了……

或许这步棋……可以保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又翻了两次身,小十二皱着眉,手一撑坐起来,撩起床帐,既然选择保留这个棋子,那就姑且对他好一点罢,起码让他知道十二爷这个主子不错?

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他听没听明白,或许说的不太明白,或许应该说的再明白些?

十二拍了拍额头,劲儿一松仰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瘫着,翻了翻眼睛。

“啊……早知道不让他回去了,这会儿子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