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袍人虽然不和金文说废话,显得极其果断。但是这阵子走过去,却是慎之又慎的。他死死地盯着金文,还不时地用余光瞟几眼周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那商人脸上带笑道:“道长,在下于家中便好招待出家人。好巧在这荒郊野外的遇上了道长,不如结伴同行,一起赶路总是有个照应。”

这两个人虽然只是坐在中间,但是剩下的两个人,都离得远远的。一人身穿白麻布袍,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就是皮肤有些黑。他靠在亭柱上,看似闭目养神的样子,不过周和总感觉这人的眼睛是眯着的,正偷偷打量这边。

一队人早已等候在旁,急忙上前来站定。周老爷指着当前一人手中的托盘道:“这些不过是云片糕、马蹄糕、绿豆糕诸般糕点,这几日见得仙长也不嫌弃,便多准备了些。俱是积年糕饼巧手所制,比我府中的,还要好些。”

周和想了想,缓缓说道:“那位仙长有力,虽然有高不可攀的本事,却没有高不可攀的架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家中最好和他扯上关系。”

那东西应该是绿色的,且度颇快,弄得整个园子不一会儿就成了绿光缭绕的样子。还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如磬如钟,又细碎绵密。

周和心中一喜,看见周围肃立着的仆人,便也寻了个地方遮掩住身体,往亭中看去。

白光又是一闪,周和就站在门口,脸贴在上面,从门缝里面看着屋中。幸好胡长生的房中只有一道白光闪过,除此之外,并未任何异样。

周和虽然还是茫然不知,却也感觉到这道人不经意间一眼瞥来,便锐利似刀,问的问题好像也多了点。说了一会儿话后,周和便道:“道长且先安坐,我去看看专门伺候这间院子的仆人怎么还不过来,许是领檀香去了。”

所以但凡是来卖丹药的,周老爷就会让小厮仆役试试。至于说丹药珍贵,不可轻试什么的,周老爷是不信的。真要是有那么珍贵了,为什么不直接献给皇帝,莫非当周老爷是傻的?

“后面的那东西……”说到这里,周老爷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看了一眼,虽然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堵墙壁,但眼神中却满是阴郁。

金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本来我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也不懂这些的。不过以往听人闲聊,好像也说过这些,且试一试吧。”

说着,金文就先把白袍人的脸颊一阵乱拍,几下子就打得红肿了。那白袍人悠悠醒来,惊觉自己竟然被绑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骂道:“龟儿子胆敢绑你老子,是好汉的放我起来!”

胡长生闭目养神,周和微笑而立,金文只是冷笑,取下了白袍人的头巾,塞进他嘴里。刚好头巾有四条延伸出来的布带,再牢牢地系住,也不怕用舌头顶出来了。看那白袍人目眦欲裂的样子,此时应该也没什么好话。

金文在做这些的时候,明显看得出来不是很熟练,但是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坚定起来了。然后他将白袍人的簪拿在手上,试着往白袍人的脸上刺了几下,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又用自己的匕将木制簪削尖,再刺了两下,顿时就是血珠冒了出来。

白袍人的眼珠一下子就瞪得更大了,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拼命地摇着头,嘴里也“唔唔”地叫个不停。

金文将堵住嘴的头巾拉开一些,也不理白袍人的破口大骂,只是低声说道:“我听说十指连心,也不知道对不对,先拿你试试吧。不用慌,你有十根手指头,省重点可以扎很久了。就算是指尖都被扎得没有一分好肉,也有脚趾头可用呢。”

说着,金文就将白袍人翻过身来,去抓他的手指。白袍人拼死挣扎,无奈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又哪里挣扎得开。金文捏起白袍人的手指,簪正要往下面扎,白袍人突然喊道:“且慢,我愿招了!”

金文犹豫了一下道:“我怕你还没有吃点苦头就招,是有了侥幸心,等下难免吃更大的苦头。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莫怪我。”说着,用簪对着指甲缝里一扎。看样子不过是刺进去了两三分的样子,那白袍人却疼得像个虾米,一下子就弓起了身子。

他这边叫得声嘶力竭,突然远处有人声传来。周和一惊,便反手握紧了匕,回头去看了看退路。不过胡长生没什么动作,周和也不好做什么。

来的人极快,似乎是循声而来,五六个人持械同行,看起来还是颇为吓人的。金文却松了一口气道:“来了,是我族中子弟。”

那几个人来到面前,乱纷纷地行礼,金文叱责道:“为何来得如此之晚?今日若不是这两位相助,你们就只能来收尸了。”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耷拉着脑袋道:“路上有差人盘查,故此耽误了。”金文一怒,却又无话可说,这种事情遇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当下便道:“你们且站到一边去,我有正事要办。”

那白袍人眼见来了这么多人,更是安静了许多,金文把玩着簪道:“你说吧,该说些什么,你应该也心里有数。”那白袍人刚说了几句,金文就怒道:“果然是那畜生。”

周和在一边仔细听着,金文倒也知趣,不时地解释几句,讲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派这白袍人来杀金文的,竟然是金文原来的忠仆。

这金文倒也确实是个商人,不过别看他现在穿得节俭,其实家中好大的产业,估计与周老爷也相差不多了。但是这人的性子与周老爷截然不同,赚到的钱用在自己身上的极少,基本上都投入再去作生意了。

金文是剑南道人,某日遣家中一名仆人押送货物至关中。要知道金文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人。所以虽然信任那仆人,却不是没有做什么预防手段的。

不料这一去竟然是杳无音信了,连货物带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金文多方追查,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也就只能当成是在路上遭了贼。

过了这么些年,金文本来都认为这事终成无头案了。却有人带来消息,说是在山南道有人见过一乡绅,似乎是当年那个仆人。这带话的人是什么心思,金文其实并不在意。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一想起来有人吞了自己的货物,还能够安然无恙,就怒冲冠。

所以金文略作安排,就带着人赶来了。不料那边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派了人来杀金文。

在周和看来,整件事最蹊跷的地方,其实还不是当年的货物失踪,而是现在。传消息给金文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金文那边才出,这边就派了人出来,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金文自己倒是先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支支吾吾,周和便不愿多事了。他走到胡长生身边道:“师傅,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过河投宿吧。”

胡长生瞪了周和一眼道:“遇上了此般不忠之辈,还要轻轻放过不成?”说着,对着金文遥遥喊道:“金先生,可是要去寻那逃奴?贫道倒还有些手段,愿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