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信封里抽出了信,然后细细地往下读,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到最后,那张本来微微泛白的脸上已经彻底变色。他几乎颤抖着将信收了起来,然后放在隐秘的抽屉里。他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夜间的寒气越来越重,他的全身已经凉,尤其是手上已经凉如冰块。

他家睿宝来了京城,如今便在端王府中呆着。这会意味着什么呢?赵闯突然觉得像有千百只虫子在他的心中,不断地蠕动着,那是一种恶心与不安的感觉。那虫子的数量越来越多,赵闯双腿一弯,然后一跃,便站了起来,往外面的院子里跑去。

直到院子的门从外面推开,那两人才停止了玩这种诡异的游戏,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壮汉,赵闯几乎感激涕零,这院子里终于多了一个正常人。

端王突然站起身,将那装着热茶的杯子砸到了诸葛泷的面前,瞬间化为碎片,滚烫的热水溅到了诸葛泷的衣裳上,他那一身白衫,瞬间便沾染上了水渍最新章节。

端王的话说出来,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王氏全身的力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完全被抽干了一般,她瘫倒在地上,脸埋进了袖子里,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少年说:“李辞,你终于来了。”

赵闯:“……”

赵闯的手上沾染着血迹。端王倒地的那一刹那,赵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敢去看那人。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难以回神。下一刻,突然有人从门口冲了进来,撞破了房门。那些人将他围在中间,刀剑落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一动,那些刀剑便会割下他的脑袋。那些人的唇都在不停地动着。

赵清离终究还是答应了,他难以想象没有李辞的日子。他去找师父辞别,那一向不正眼看他的释玉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特别假。而他师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要离开的那一刹那,师父说,我会一直在这里,清离,若是你想回来便回来吧。

今日,她被端王解了禁,满怀希望地等着端王过来与他用膳。但是赵清离回来了,她唯一的希望都会彻底毁灭。在那一刻,王氏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赵清离必须死。

释玉道:“师兄的臂力很好,一个石头便可砸死一条十余斤的鱼,有一次,我被师兄砸到,差点当场昏厥过去,把师兄吓了个半死,抱着我哭着喊‘不要死,释玉,你不能死’。我没被砸死,差点被师兄哭死。”

“听起来似乎你很喜欢你师兄一样!”

土匪眼珠转了转,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便盯着王氏,咧嘴笑道:“这水王妃不是早就尝过了吗?不如王妃告诉老子,这味道如何?”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可是再多荣宠有何用,不过都是死人了。可怜了哥哥……”女子的声音淹没在春日闷热的空气中。

赵闯跟着端王走远了,那忍着怒意的赤玉终于作,她狠得跺了一下脚,冷笑着道:“什么东西嘛!不过是个阶下囚,王爷给他几分面子,还真当自己还是谭云三州的土皇帝了!”

“英雄?”赵闯叫了一声,那种嚣张褪去,甚至依稀还带着些依赖。

赵闯坐在红木椅上,听着诸葛泷一一说着选择,脸色也越来越黑。他的脸本来就狰狞,此时看起来更恐怖了几分。

端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直到马跑得精疲力竭,端王才松了缰绳。马终于停了下来。端王四处看去,才现他们已经到了密林深处,四周皆是参天大树,蓊蓊郁郁,时有小型野兽出没,却无丝毫人踪。

“想要本王撤出谭云三州?”端王问道。

“人要交给我。”卫镇行道。

—“哈哈,老子果然是天才,比翠香坊的玉红姑娘吹得还好听!”

端王进了房间,关上门,脸色顿时变了。

“诸葛泷,我不会投靠朝廷的。”赵闯挺直了腰板道。

简直是粗鄙至极!猥琐至极!光是坐在这人身边,端王便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着。他想要坐远一些,但是赵闯却像棉花糖一般,紧紧地靠着端王坐着,甚至想一屁股坐到端王的腿上全文阅读。

被儿子嫌弃了的赵闯:“……”

“睿娃,看到那个人了吗?”赵闯指着端王道。

“讨了做娘子,然后领着一起去打端王那狗崽子!”赵闯没好气道。

乱世之中,人命本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土匪本就是打打杀杀的过日子,随时都可能有死亡。只有居于谭云三州、占地为王的那半年里方才得了写安宁。本来应该是见惯生死的,但是那是老六,他捡回来的老六。皮猴子一样的少年,怎样都是那么瘦弱,话有些多,爱占小便宜,喜欢对着赵闯娶的那些小妾流口水,但是最喜欢的是老七,心中念着的也只有老七全文阅读。

诸葛泷站在一众土匪间,端的是芝兰玉树、翩翩风骨。

端王妃如蒙大赦,带着那些女子退了下去,连带着小六子和那嬷嬷,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这对母子。

然后,他看到了书生。书生正盯着他肚子看着。少年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死命地瞪着他:“先生,看什么呢?”

小六子脚一抖,便连忙跪了下去,连续磕了几个响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错了!”

第二日,那云心道长便被端王府请了来,进了王妃的院子。道长坐在王妃的窗前,隔着一层帐帘,问了她腹中孩子的情况,而后沉思起来。

赵闯抱着儿子下了马,围着那和尚转了两圈,问道:“你是临慧?”

少年问:“李辞呢?怎么不来吃午饭?”

赵睿说完,赵闯看着宋小姐顿时没了兴致。所以这准王后便成了闯王府的第五房小妾。

“赵公子……”壮汉忍不住道。

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赵睿走到了床边,双手扒在床边,看着那睡成死猪一般的赵闯,突然赌气似地将手中的花插到了赵闯的头上,轻声骂了句:“笨蛋爹爹!”

——

卫镇远曾经对卫镇行说过:端王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恩人,所以,我们都必须要效忠于他。端王是卫氏两兄弟唯一的主子。

卫镇远这人,本来是个无情之人。卫镇行亲眼看着他的兄长将剑刺进那个女人的身体,鲜血沿着剑刃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卫镇远的脸上还是那副无辜的模样,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愧疚,他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人全文阅读。因那女人辱骂了他死去的娘亲。这般薄情的人,却对这恩情格外执着。

卫镇行也记得这份恩情,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忠心耿耿。除了他,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他的蜕变,从充满活力,到满脸绝望。那场大火埋下一粒种子,经过六年,终于生根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他救走了赵闯,他恳求兄长保护他,他第一次欺骗了端王。

那一刻,卫镇行其实是矛盾的,一方面,是一种隐隐的满足感,还有一方面,则是背主的愧疚感。这两种感觉折磨着他,当他跪在端王的书房外的时候,那两种感觉突然消失了,他的心平静下来。

无论烈日炎炎,还是大雨倾盆,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没有端王的话,永远不会离开。

端王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了坚如柱子的男人,跪在那里。往日里,背叛他王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只是今日,端王的心情奇异地好。只要想到清离回到了端王府,住在那个院子里,端王心中便有种喜悦感。所以他早早地处理完公事,便打算去那院子看他的清离。此时看着卫镇行,也不觉得有那么可恨了,至少他保住了清离的命。端王这人有些狠毒,但并非好坏不分,所以他道:“去刑堂领五十大板。”

若是普通人,只要二十大板,便一命呜呼了。而卫镇行,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

端王直直地去了赵闯所在的那个院子,只是走了一圈,却未看到赵闯的身影,连带着赵睿也不见了。端王的目光落在他旁边站着的下人身上,然后问道:“赵公子去了哪里?”

下人有些战战兢兢,他向来害怕端王,想着赵闯离去时的话,便如实道:“赵……赵公子说这日子太无趣,他去青楼逛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