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如今要她怎么同夭若开口?

有人上门同她说煤,她可以二话不说地赶人,但如今人家说煤的对象不是她,这可就有点棘手了,再加上她已经一连数天没见着他的面了…一想到夭若,范江的粉颜不由得烧烫起来,她不禁摇头叹气。

五年前小姐好心地接受他这个典当物,教他感激至今,更教他凡事莫不全力以赴,以求能够报答小姐的善心,哪怕小姐要他当个小奴仆,他都不会有怨言;此外他更以照顾小姐为己任,细心地照料着小姐的三餐起居,就连小姐贪恋美少年,他也义无反顾地陪她胡闹。

“鬼话,你打算要骗谁?”廉铎没好气地道,不时吩咐身旁的花娘帮他倒酒。“前些日子,我瞧你同容家小子金闹得挺开心的,怎么最近这几日便又换了个样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天底下,要上哪儿去寻这般正直得有些憨傻的男人?

他躲在离凉亭最近的一座假山后头,痛心疾首地再三叹息。

混蛋!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脸有多挣狞,居然敢吓人…回头非得好生告诫他不可。

对了!

坐在精美画舫上的美人趴在船边,纤指不断指向约有十个船身外的某艘画舫。

一挂上匾额,范江缓缓转身,脱俗美艳的容颜堆满笑意,教围观的人不禁看傻了眼。

“没有什么说不准的!现下早已过了战乱的年代,咱们总不能窝在这儿一辈子吧?再者,大哥都能下山经营商肆了,为什么咱们三姐妹就得待在这儿不可?”

就这样子啦!希冀看倌们会喜欢。

那个混蛋的心可真是够狠的了!事情尚未厘清便随意出手,还下手那般重,就连链子都给打断了…这口气,改日她非得加倍讨回来不可!

“江儿,外头有官差说,有人举报这儿窝藏了圣上的私生子!”花问柳小小声地嚷嚷着。

范江挑高眉。“哦?”怎么着?城里的官差都不用当差了,没事就上她这儿闲晃?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有几位皇子都挺在意皇上欲寻回流落民问的私住子吗?所以皇子们在各州各县都布了下少眼线,如今有人举报,县太爷自然会替上头的主子出门探探。”

“混帐!这事儿根本连八字都没一撇,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倘若她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我在想…应该是婧丫头。”花问柳好心地提醒范江。“洋儿和涛儿都不知道这回事,除了我和你之外,只有夭若和靖丫头知道此事。现下夭若还倒在里头呢,而婧丫头同夭若又有些过节,所以我想应该是她吧…倘若不是婧丫头,我就真的猜不到到底是谁了。”

“容婧?”那个刁蛮丫头,他日若撞见她,本小姐非给她一顿拳头吃吃不吋!

“不管到底是谁说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打发那些官爷走。”花问柳轻声道。

范江直瞅着他。“问柳,你也是官啊。”

瞅着她笑得很贼的脸,他不禁干笑数声。“我不过是个按察使,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再者,苏州我不熟啊。”想要套交情,这儿也不是他的地盘,人家不儿得会卖他面子。

“但我知道你同韦家三兄弟挺熟的。”韦家三兄弟也是官哪,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哪。

“你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要怎么做,但只要你能让有心人不要再把这件事查到夭若身上,我会帮你牵线,想办法撮合你和洋儿。”

为了救夭若,她只好把心一横,将妹子给卖了。

“真的?”花问柳漂亮的桃花眼进射惊喜目光。

“怎么做对你最有利,我相信你一定清楚。”自个儿把洋儿拿来当筹码,哪日教她知道了,可真是事态严重;然而事分轻重缓急,先搞定了眼前这一桩,才有心思去处理往后的事。

“我现下就去办。”

见花问柳飞也似地跑了,站在门口的范江不禁干笑着。

她睇着门外半晌,把玩着别致的金链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有点无奈地轻唤了声:“廉铎。”

“小姐。”廉铎很快地从外头走进来。

“去把那位名唤芷儿的花娘带来。”

夭若八成真是深深地爱慕着那个花娘吧,才会老是将她错认成她,不管是昨儿个的吻,还是今儿个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身为主子,她总得替他想想…尽管她不愿意。

然而看在他舍身护主的份上…

啐!真是笨蛋,何苦替她挡下那一掌?那个男人一见着是她,自然会收手的,谁要他鸡婆来着?现下还倒在床榻上,啐!

“小姐,芷儿姑娘是哪家妓馆的花娘?”廉铎小心翼翼地问。

她柳眉一拧,微恼地道:“我哪里知道她是哪一家妓馆的花娘?瞧你带夭若去哪家风流,瞧他到底是洗了谁的小脚不就得了?”

这种事还要问她?混蛋!

“小的知道了。”闻言,廉铎飞也似地逃了。

范江不由得轻吁口气,倚在门边,水眸直瞅着外头,拼命地要自个儿别将廉铎唤回,压根儿没注意到后头的床榻上,有一双阴沉的黑眸正凝睇着她的背影。

看了她许久,朱夭若才又乏力地合上眼。

他得要再想想…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好歹他已经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意,他非得想个法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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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若,啊…再喝一口,对!就是这么着,喝了葯身子才会早些康复…”

贝人心魂的吴侬软语不断地自朱夭若的房里传出,站在门外渡廊上的范江,难以置信地瞇起水眸,隐忍着作呕的冲动。

她得继续忍受这种折磨吗?一连过了数天,见他的身子渐渐好转,她是放心了不少,但她真得要天天瞧着这么恼人的画面吗?

她快要吐了…

真不明白啊,那个花娘到底有哪个地方酷似她?

皮相、身段、姿态,性子,还是口音?别逗了!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进她的心眼里,她压根儿不觉得她们有任何神似之处。

他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还是酒真能醉人心神、乱性误事?

如此庸俗的女人,怎能同她相提并论?夭若待在她身边五年了,难道在他眼中的她就是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