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她盯了一眼饶是说着冰冷的话,也仪态不凡的卢萦,暗中恼道:只怪这个小姑子行事举止不类常人,害得她也就失了分寸。

卢萦走下牛车。

只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问话,少年却涨得脸孔通红。眼前这个手足不知往哪里摆放的少年郎,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瘦长瘦长,脸色透着种少年人常有的黯色,他眉毛深浓,两眉之间间距极短,眼睛微陷,看人时微微眯起,显然视力不太好。

“好嘞!”小乞丐喜得跳了起来,他是老手,那钱袋一入手便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平分啊,这里面,少说也有一百两金吧?啧啧,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想到这一转眼间,他们几个小乞丐便变成了有钱人,小乞丐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过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嫌恶地说道:“那就暂且放过那个贱物。”说是这样说,平老夫人却觉得胸口有一阵恶气无法发泄。

出了房门,卢萦笑盈盈地唤道:“阳婶。”

这是真的清冷无波,仿佛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子,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所以,她一直冷静地算计着一切,便连她自己的情绪,她也能控制到微末。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匆匆忙忙,这一次,卢萦缓步而行,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北怡园。

黄嫂子摸不清她的想法,略略犹豫一会后,陪着笑脸说道:“阿萦啊,这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上次老夫人没有帮你是她不对,可她不是你们长辈吗?再说,她也老了,偶尔有点糊涂也是正常。”

她朝着阴澈福了福,淡淡说道:“劳郎君挂念,我没事。”说罢,急急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刷刷刷,三个少年郎都向卢萦看来。

……

读了一会书,卢萦想到昨天那个指责自己的城西张寡妇的儿子,想到那人在闹市中,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编排,当下冷了脸。寻思一会,她换上弟弟的衣裳,把头发扎成少年式样,换上鞋子出了家门。

她双眼圆睁地瞪着卢萦,尖着声音叫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卢云一边与那姓钱的青年告辞,一边跟在卢萦身后向外挤去。不一会,姐弟俩便出了市集。

刚才那黄嫂子虽然帮了她,可她给卢萦的感觉并不好。似乎,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一样。

第二天下午,一直留意消息的卢萦得知,那四个眼睛被烧瞎的混混儿和几个交好的同伴,已离开汉阳城,说是要找一个什么名医。

倒是说得有情有理。

而她这般在大门口求见,说是求,却也是逼。是把自己放在贵客的位置,逼着三夫人马上接待于她。如果常府三夫人不愿意见她,或对她不恭,传到外人耳里,不免会落个对救命恩人无礼的话柄!

她这般行事,还是有那么一个人觉得她千好万好。卢萦突然怅惘起来:如果他只是汉阳城的一个普通庶民家的孩子,那可多好?嫁了这样的人,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这时刻,卢萦刚刚冲到近前,看到这架式,她瞳孔一缩:不好!这些人用了老劲,他们是想废了我的弟弟!

“他们都问我是怎么回事,有好些还说要把他们回揍一顿呢。”卢萦闷闷地说到这里,看向卢萦,“姐,那些人到外地去找大夫了?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多谢。”

长叹一声,卢萦退后两步,缓缓朝贵人拜倒在地,冷声说道:“不知小人读得如何?还请郎君指点一二!”

卢萦寻思了一会,便来到了自家院落外。站在阴府的侧门外时,她却呆了呆。

贵人磁沉的声音中夹着无法掩抑的笑意,“她在劝我放手啊。”

傍晚到了。

望着这个腰细而挺,气质相貌与他们大不相同的美少年,那姓王的少年转过头,朝着阴澈傻傻地问道:“卢氏阿云?阿澈,我怎不知你的邻居中,有如此丰神玉秀的人物?”

喝声一出,一阵脚步声传开。

在卢萦把话说完后,男人神色不动,那俊美灼目的脸上,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扯了扯唇角,问道:“所以呢?”

对上他,卢萦蹙了蹙眉,转头朝巷子外面看去。不过长长的巷子尽头虽是人声不绝,却不见曾郎的身影在。

“多谢阿萦。”

他刚一提步,平因陡然声音一提,尖着嗓子叫道:“曾郎——”

“是啊,虽然不大合礼,却也胆大得有意思。”

“……我听说,你退了婚,我,我也没有定亲,无妨的。”

她骂得无比痛快时,突然听到墙头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喂!”

回家弄过晚饭吃了后,卢萦对着烛火,慢慢拿出那份婚书。她把婚书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在烛火上,看着暗黄的帛纸一点点化成灰烬。

他想她?他成了人家的末婚夫后,又来想她了?

听到这里,曾父倒也感了兴趣,他回过头来粗声问道:“原来平公对一个破落户,还挺有兴趣的?可惜她们刚走,管事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姐弟俩走上前来,朝着坐在正中的平老夫人行了一礼,同时唤道:“外祖母安好。”

写着写着,卢云把笔朝几上重重一放,瓮声瓮气地说道:“姐姐,我便是举不得孝廉,也一定可以中个秀才的。我,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姐姐!我要让那曾的一家人后悔那样对你,要让他们有朝一日跪在你面前求你谅解!”烛光下,少年俊秀的脸涨得通红通红,黑亮的乌瞳中透着倔强。

终于,一个护卫回过神来,他举起手叫道:“属下知道,这妇人被主公的姿色所迷,只顾着撇清与主公的关系,已然忘记了主公的威严。”这话前句不搭后句,而且用词不恭,当下那主公双眼微眯,转过头看来。

他们才搬出不久,又是卢萦大出风头之时搬出来的,邻居们有很多的事想问过姐弟俩。因此这一出现一会,便被邻居们围拥着问起话来。还没到阳婶家,姐弟俩便被盛情款待的邻居请到了家里。

牛车“格支格支”的行走中,胖子管事突然开了口,“阿萦,听说你前不久救了十几个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