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卢萦从平因的首饰中掏出两样金饰后,便出了门。当她下午再回来时,手中已提了二套男装绸衣。

不得不说,卢萦的声音非常动听,这是一种清彻的,冰冷的,无暇的音质,极有韵律,光是听她说话,便是一阵享受。

退,她不能退,走到这个贵人面前后,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弟弟的失踪,与他相关。只有他开口了,才能救回弟弟。

见卢萦还是歪着头,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说的话通通都是废话,她只想听到自己要听的。赵管事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头痛过。

卢萦一怔,放下竹简站起来时,她听到平因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无法掩藏的不满的声音传来,“我要见你姐姐!”

看到曾郎的不悦,平因眼圈一红。她也不想跟着的,可是,可是,她的曾郎便是她从卢萦的手上硬生生抢来的,这强抢来的人,总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总让她觉得,自己既然能够抢到他,那么别人一使劲,也一样可以把他抢走……如今自己名声败坏,走到哪里都有人抛白眼,还有好些人指着她的肚子指指点点,她真不知道,如果曾郎不要自己了,自己可怎么办?

这话,她是认真地盯着那个泼妇问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竟是如水墨画勾勒出来的,层层渲染,仿佛总有那么一层烟雾隔着,仿佛这世人万千,能入他眼的,却是绝无仅有。

卢萦这般的沉静,实在一种说不出的气场,因此她出面后,那个叫骂的泼妇静了静。不过转眼,她又跳了起来。对着被自己骂出来的卢萦,她的声音越发亢奋,“你个不要脸的卢氏,你……”

好一会,平老夫人涩着声音问道:“当时情形如何,你再说一遍。”

卢萦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这才正常嘛。

卢云一呆,奇道:“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的么?”

一直在等着稳叔的平因看到他回来了,直紧张得手心都沁了汗。可不等她跑过去询问,稳叔已脚步不停地走入父母的房中。

她直叫了两声,那赵管事才抬起满头大汗的脸,他紧张地瞟了一眼那个贵人,见他似无震怒,这才结结巴巴地应道:“走?啊,好,好。”一边说,他一边挣扎着爬上马车,直滑下去两次,才成功地爬上马车坐到塌上。

曾郎气得浑身发颤,他青着脸喝道:“站住!”

忙到傍晚,卢萦也写好了十七八个字。把竹简装在篮子中,卢萦锁上房门,朝着卢云所在的学堂走去。

她的脸上,还有着爆怒的残余,看向卢萦的眼神中,那厌恶和恶毒更是掩也掩不尽。

那婢女一怔,她呆愣中,发作了一会,现在已经气短神疲的平因跳了起来,她哑着嗓子哽咽道:“你,你……那些人骂我不要脸,骂我抢你的夫君,还说我与曾郎早就私相授受,还说我怀了他的孩儿……这些话,难道不是你放出来的?”

哼了一会,他紧走几步来到卢萦面前,低着头盯了她一会,再向站在不远处的卢云和稳叔盯了一会,他收回目光,冷声说道:“居然知道上门来陪罪?看来阿萦长进些了。”虽带嘲讽,可那语气中终还是有几分喜意。

点了点头,卢萦转身,把大门一关后,她回到房中专门地数起首饰来。

这一个来月,她日日研读圣人经典,让她惊喜莫名的便是这些:其中蕴含的深意她竟是一下子便理解透了。难怪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原来世人纷纷扰扰,所作所为,却是有迹可寻。

第二天,卢云照常上学,而卢萦则是上午用来翻阅书简,下午继续写书。到得傍晚时,她的篮子里又有了十三根竹简。

数了一会手指,她忍不住声音一提,唤道:“阿男,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那卢萦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二天,卢云去学堂,而卢萦则继续购置家当,打扫新房子。

想到自己的计划又要被破坏,曾郎实是有点恼火。

第二天,他在练了一会骑射后,远远看到母亲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便赶了过去。

她凑了过来,低声道:“你父母双亡,家无余财。你除了这张脸也没有别的值得人称道的地方。阿萦,你可千万不要骄妄了。我跟你说啊,那一天我看到你那表姐叫阿因的,亲亲密密的与你那末过门的夫婿共坐一车呢。”

“砰”地一声轻响,木盒落地,盒盖飞出老远。而木盒精美的蜀锦上,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只要父亲松了口,他立马就找到卢萦,找机会破了她的身子,然后再向阿因家提亲。这样一来,两个美人儿谁也逃不掉。

她成功了。她没事,她的弟弟也不会有事了!

听到曾郎开口,阿因双眼越发亮晶晶了,不过她马上脚一跺,不满地娇嗔道:“曾郎,不许你这样说阿萦!”说是这样说,她越过卢萦与曾郎对视的目光,却甜蜜而欢喜。

这个时候,卢萦的话便如落在油锅中的水,“滋——”的一声,能令得整锅油都起来。

接下来,卢萦姐弟两人,正式把卖字当成了活计。正如卢萦自己所说的那样,常用的字只有几百,如果能记得滚瓜烂熟,那么天下经典无一不可读。

“阿云,你这是怎么啦?”

“写字也不要这么多啊。”

这是个“以孝为先”的天下,卢萦只有为了维护亡父的尊严,向舅母发火才是情理可原。

卢萦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她已经变了,变得审慎而周密。

卢萦给自己吓了一跳,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漠的,对很多人事都防备而又漠视,骨子深处甚至有点阴狠。可她真没有想到,不过病了一场,自己便连人命也不放在眼中了?

抿了抿唇,曾郎终是低声交待了一句,“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大好了,那就好好养伤。大夫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已付了钱。”

这话大出黑衣青年预料,见他木着脸瞪着自己,卢萦表情不变,自然而然地说道:“看郎君的衣着,便知不是普通人,而你的主公,更应非富既贵。贵人既然对此事颇有兴趣,想来不应该吝啬一赏才是!”

就在曾郎吓得人都站不起来时,阿因一声尖叫,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带着哭音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阿萦要不要紧?”

两个妇人刚刚扶上阿姣,听到卢萦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与她一道松开阿姣转身离去。

贵人瞟了他一眼,转头盯向那一派优雅闲适,宛如一只行走在丛林中的花猫的卢萦。他看着她上了她自己的牛车,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那驭夫赶着牛车驶向码头的另一个方向。

卢萦回过头去。

曾郎这时已从驴车中走下,他大步走到卢萦面前,低声温柔地说道:“阿萦,你……”讷讷半晌,他看了看卢萦身边,“噫,阿云呢,他没有与你一起归家?”

卢萦抬眸,她看着曾郎,慢慢说道:“阿云不见了。”

“什么?”曾郎大惊,转眼,他便双眼放亮地看着卢萦,声音放得无比温柔,“阿萦你别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我派人去帮你找。”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伸出手抚向卢萦的肩膀。

这时刻,曾郎心中的喜悦越来越盛:这是一个机会,这是苍天赐给我接近阿萦的机会。处理得当,阿萦还会回到我的身边。

就在曾郎如此寻思时,卢萦抬头瞟了他一眼,然后,她垂下眸来,说道:“曾家郎君可否知道,那位洛阳来的贵人居于何处?”

她竟在问洛阳来的贵人!陡然的,一瓢冰水把曾郎从头淋到脚。他忍着不高兴,低声问道:“阿萦问他做甚?”那位贵人现在是对卢萦有意思,不过像那样地位的权贵,什么美人没有见过?也许他昨天提了阿萦,明天便会把她抛到脑后。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卢萦自动送上那人的门!

凤月无边42_凤月无边全文免费阅读_第四十二章不见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