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中,曾父无声地朝平老夫人晃了晃手,提步走了出去。

见到四周投向自己的目光更多了,曾郎大为恼火。他自从弃了卢萦后,名声很不好听,虽然说,男儿无丑态。可是抛妻的名义,以及以妻为妾的谣言,还是给他戴上了“凉薄无情,不讲信义”的帽子。在这个越来越讲究儒家风骨的时代,他经常可以看到那些读书人对他怒目而视。

他的声音粗厉,说话时却是眼中精光四射。卢萦瞟了他一眼,便知道,如果自己说了个“想”字,接下来马上便要面对他的刁难。只怕自己退婚的心思越是急切,这刁难便越是过份。

不过眼前这两个小辈不理会他,他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当下那赵管事把眼睛一闭,一边养神一边忖道:这事还是得赶紧禀报给平公,由他来处理。

火焰腾腾中,卢萦回过头来,她沉思了一会,点头道:“是,我有点恨他。”她抿了抿唇,喃喃说道:“我以前有多信他,现在便有多恨他。他以为我父母不在,便可肆意玩弄,哧,这一次,我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

胖子管事一惊,他傻傻地抬头看向卢萦。

众人一阵呆傻中,卢萦还在撕,她一直把这婚书撕成了七八块这才停手。右手一扬,任由春风把它吹得四零五落,卢萦冷冷一笑,昂着头,不屑地说道:“曾长志,你给我听好了。我卢萦,不要你了!”

“不是。”卢萦勾唇浅笑,“傻阿云,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那人喜欢我又怎样?我家与他家毕竟门不当户不对,这事不可能的。”

有所谓知母莫若子,曾郎这一席话吐出,曾母那如火山爆发的怒意便陡然消弥一尽。她冷笑一声,低低回道:“就听你的。”

看到是她,卢萦平静下来,她歪着头打量起来。不过几天不见,平因瘦了一大圈,原本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瘦得颧骨都露出来了,越发衬得一双眼睛大得骇人。她眼圈红肿红肿的,显然这几天不知哭了多少场。

那门子才进去一会,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人跟着走出来。那年青人面目俊朗,正是曾郎。

平因一听,不由想道:是啊,她们只有姐弟俩,料来也不敢欺骗于我。

卢云站起来,把所有的礼物翻看一遍后,嘀咕道:“一个个摆出那么大的阵势,哼,送来的东西却不过如此。”

见卢萦浅浅笑着,那模样说不出的俊俏,阳婶心中一阵嗟叹后,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他的脸色不好,阿萦,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恼了他?”想了想,阳婶建议道:“你这样避开他也对,等他火气消了些再见面便是。反正阿萦生得俊,你那曾郎不可能真恼了你的。”

这个想法一出,立马便被他自己肯定了。于是,他双眼陡然一寒,薄唇也抿得死紧。

被扶着的曾母,脸色很是不好,青中带着紫红,竟有着血气冲心的征兆。曾郎一惊,声音一提大喝道:“快,快去叫大夫。”

曾郎一惊,他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他恰好对上一个急急放下车帘,藏住面容的身影。那身影,果然是阿因!

“平府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我的长辈,记得要客气一点。不管他们说什么,千万不要逞强顶嘴。你以后是要举孝廉的,不能在这种小节上坏了名声。”

“没事,他又不会跑了。”

见卢萦盯着书面一直发怔,青年又说道:“我家公子还说了,他很惊喜!”

三人间本来隐晦的关系,竟是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卢萦生生撕开。

这些目光,惊愕的有之,阴寒的有之,痛恨的有之,迷糊的也有之!

卢萦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哎,真可惜。”

当今陛下起事时,得到很多豪强富商的帮助。因此当今之世与西汉时有所不同,不但商人众多,而且很多官吏也从事商贩之事。到了如今,老百姓把利字时时挂在嘴里,读书人在谋名的同时也赚钱,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卢萦姐弟售字之举,不会有人说他们铜臭熏心,只会就事论事。

卢萦走了一刻钟不到,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混在一群少年人中,看起来颇为欢喜。

卢云傍晚回来时,一进门便看到堆得满满的空白竹简。瞪着这些东西,卢云看向正在灶前忙活的卢萦,叫道:“姐,你这是干嘛?”

她直盯着三舅母的脸,也许是她的眼神太明亮,目光太锐利,三舅母不由大恼,只见她眉头一挑便欲发作。

不一会,张屠户把那猪骨头一包,递给了卢萦。

……

可不管如何,她不喜欢这样!

见卢萦接住包袱,黑衣青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主公要我来问你,那个怀孕的妇人,与你可是有仇?”

这石阶又险又滑,她这一摔可不得了,一阵惨叫声中,卢萦身子骨碌碌地,如球一样向下滑出了六七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转眼间,卢萦的后脑壳与边沿的山石重重一撞,紧接着她身子一翻,便再也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迅速地染红了山石,滴落在台阶上……

以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对一个母亲来说,确是够恶毒的了。阿姣脸色一白,她唇抖了一下,眼巴巴地看向平意,久久都不见她如往时那样出面替自己解围后,阿姣牙一咬,大声道:“好,苍天在上,如果我对姐姐的心不诚,就让我肚里的娃生不出来!”

“主公。”应了一声后,执六见到贵人沉默,不由细细观察起他的神情来。

卢萦淡定地接过弟弟送来的布块拭了拭手。

然后,她微微侧身,正面对着那三个平氏来人后,提着声音,冷着一张清丽如花的脸,不高兴地说道:“平因为什么不来?”她眉头深蹙,很是恼怒,“当初说得很清楚了,作为我把曾郎拱手让出的代价,她支付一定的钱财补偿于我。怎么,她与曾郎吵架了?所以又想把钱收回去?呸!回去告诉平因,这世上没有这样出尔反尔的买卖!”她想,刚才这泼妇骂街的声音过大,已引得几十号人围观了。大家都听到自己收了平因的钱。为了防止被人传来传去越传越难听,还是把那钱的来历解释一下吧。

卢萦想是这样想,说是这样说。可她的话一出口,四周先是一静,转尔,几个忍俊不禁的笑声四面而来。

阴澈的舅母站在一侧,她的表情已由不屑转为了惊愕,听完卢萦的话后,她迅速地转过头看向阴澈,压低声音尖声说道:“阿澈,你听听,你听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子?居然把自个儿的末婚夫作价卖给了别人?天,天,天,这世间变了吗?竟有这样的道理!”

面对舅母的恼怒,阴澈却是要笑不笑,他扬着唇愉悦地看着纵使如无赖子一样坐在墙头,却因为那一份沉静和从容,而显得优雅无比的卢萦,目光亮如繁星,“我一直知道她与别人不同。”

凤月无边37_凤月无边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十七章骂街与泥巴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