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则是只听他说了几句,从头到尾没对此有任何的兴趣。

“爹爹说过的,山外的那些买卖人都是很奸诈狡猾的,你不要做!”听到他的话,连翘赶紧走回他身边,很认真地对他道“我不喜欢那些山外的买卖人,心眼太多。我应付不了的。”

“什么事?”将闪闪发光的珠子朝着蜡烛照一照,连翘发现这珠子发出的光亮竟然比蜡烛还强了好多,不由好奇地用袖子将自己双眼蒙起,再将珠子塞到袖子里,啊,太亮了。照得她眼好花!

山外的人果然与他们山里的人是大大的不同啊。

拍拍手,连翘依然笑呵呵的,踮起脚尖,她伸手轻轻贴上云遥白白的面颊,好奇地摩一摩、再捏了捏,而后又顺着他滑溜溜的头发上上下下地摸了又摸,惊奇得啧啧有声。

犹记得他浓雾狂风中闯进这莽莽林海那一晚,尚是霜寒秋深的时节,而今,大雪却已封山。即便看不见天地间随处飘荡的风与严寒,他也明白,这塞北的白山黑水之间,早已是一片的白雪茫茫,冰封千里。

“还给我啦!”用力地甩依然被他紧抓住的右手,使劲地跳啊跳,却无论她怎样地踮起脚尖,还是不能将被抢走的肥猪腿抢回到自己的手中来。

“你怎知道我的眼看不到东西了?”他将脸转向女子的方向,眨了眨眼。

他可是江湖第一庄排名第三的绝顶高手…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如此简单地就被毒发的少年一击而…

“大公子就不要再嘲讽小老儿了。”杨豁严一生站于江湖的风口浪尖,心思是何等的敏锐,见面含着微笑的白衣少年自他进门起便不曾沉下脸色过,知自己与杨家庄是真的堪堪逃过了一劫!不由长出了口气,抱拳当胸“那就多谢云少侠的宽宏大量了!”暗自嘘出一口长气,对于自己庄内被这少年一怒斩杀击伤的数十性命提也不敢提。

“大师。”不理会底下杨豁严的感激之辞,云遥径自朝着智育道“大师为了云遥的一片好心,云遥谨记在心,若先师曾师地下有知,也必会感激大师。”

“云少侠,你就不要再折煞老衲了。”智育羞愧地呼一声佛号“白衣观音行善武林、造福众生数十年,好在少侠福大命大,假如真的有了闪失,他日老衲还有何脸面去见我那两位故友?阿弥陀佛!若不是因为老袖的一时糊涂,少侠的双眼又怎会…唉!”

“大师,您就不要再这么折煞云遥了才是!”云遥苦笑一声“怪不得当年我师父一看见大师法相举步便跑,原来大师真的是…”太啰嗦了啊!

再头疼地笑了声,他站起身来“好啦,既然什么都解决了,那云遥就告辞啦。”与其坐在这里听这少林老僧不住地合掌念佛,他还是快快溜了的好!

主意拿定,云遥轻轻一握手中的软掌,举步便走。

“云少侠!”

“大师还有事?”他回首,微微一笑。

“这个…”智育为难地瞅一眼一旁束手而立的杨豁严以及一直低头不语的杨凤莹,再看云遥与那圆圆大脸的小姑娘紧紧交握的手掌,甚是尴尬地念一声佛号“当初老衲为媒…少侠虽遭磨难,但不管怎样,这…花堂已经拜过,交杯酒也…也饮过了…少快与杨姑娘的婚事…”

“大师。”云遥简直难以置信在江湖中极是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将掌中的手握得更紧“大师,难道杨庄主未曾告诉您吗,我饮的‘交杯酒’是什么东西?!”这杨家人也太…

他忍不住嘲讽地笑哼了声。

“可…喝过便是喝过了啊…”讷讷地,杨豁严小声道“小老儿再怎么说也是以重信重义声噪江湖的,如果这事传出去,让江湖众英雄嘲笑…小老儿的脸面该往何处…”

“依杨庄主的意思,云兄弟与令甥女的婚约还在?”聂修炜更是哭笑不得。

“在,自然在的!”

“假若当初云兄弟已经…惨遭不测了呢?难道杨庄主也会让令甥女为云兄弟守节一生?”

“这个、这个、这个是自然!”抬头挺胸,杨豁严大声道“咱们虽是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结,但老祖宗的教导也是不能忘了的!出嫁从夫,我甥女既然已与云少侠拜罢天地、饮酒交杯,生自然是云家人,死也定当要入云家墓才是!”在场的众人除了杨凤莹及智育大师外,全都不可思议地瞅着杨豁严,娃娃脸姑娘甚至快瞪得掉下眼珠子来。

天哪!

她在知道云遥眼伤的来龙去脉后,利用逍遥岛的眼线渠道将杨家有关人等送到云遥眼前来,其实只是为了赌一口气,瞧瞧云遥的热闹罢了,哪知道这杨家人竟然真的要…该夸他们恬不知耻,还是大赞他们一声勇气可嘉比较好?

偷瞅一眼额头已经青筋暴起的白衣少年,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日水,胆怯地躲到她丈夫身后,招来他似笑非笑的一瞥。

好、好吧,她承认,她弄巧成拙了!

帮我一把!她眼含企求,眼吧吧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你以后还玩不玩!笑着哼了声,她的丈夫微微扬眉,往花厅的某个角落使了个眼色。

此时,众人的心神俱落在云遥身上,看他如何处置这一团闹剧,是以,这小小的动作,并没被任何人看进眼中。

“杨庄主,咱们私下说话。”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略一沉吟,云遥隐忍住欲爆的额头青筋,淡声道。

他现在后悔了!早知塞北杨家是如此卑劣无耻的畏缩世家,他当初便直接剿灭了他们算了!何苦惦记着他从不曾见过面的曾师的面子;去做什么倒霉的和事老!

看吧,看吧!将近百年的恩怨如何可以在后人手中消失化解?这仇,这恨,这恩怨,该是愈积愈深了才是!

师父啊师父,你若是真的那么孝敬曾师、景仰曾师,为何当初不亲自去解开这团乱麻?却留下遗命要我来化解这根本可笑之至的恩怨恨仇!

竭力地隐忍住满腔的不奈与怒火,他放柔声音贴上自见到这无耻的杨家人便一直不言不语的连翘的圆耳,低声道。“丫头,你莫要生气,等一下我一定会解释这闹剧给你听!你先同姓聂男人的妻子说说话,咱们等一下便回塞北林海去,从此再也不来这里!”

咬牙,再怒目狠狠瞪向娃娃脸姑娘的所在,他冷冷一哼。这账,总有一天他讨回来的!

“杨庄主,请外面说话!”他举手邀请,再朝着姓聂男人的方向打个手势。

“是啊,这花厅人多气杂,杨庄主,咱们外头说话。”聂修炜也打个哈哈,作势邀请。

杨豁严也非等闲之辈,朝着自己的甥女做点了下头,便笑着迈出花厅去了。

云遥再紧紧地握握连翘的暖手,随着声息跟着跨步而出。

他却不知,待他走出花厅后,留下来的某几人暗中互使了个眼色,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一时之间,人去楼空,借大的花厅之中,只余下了一左一右面面相对的两名女子。

杨凤莹。

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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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自幼生长于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记忆中留下印象的女子,除了早逝的阿娘,便是新近才结识的聂家嫂子,再来,就是刚刚才见到过的娃娃脸姑娘了。但爹爹在世时,说给她听的许多故事中,却有着许多的巾帼红颜,不少的倾城佳丽。

花厅内静悄悄的,她一双圆眼瞪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站立于她对面的年轻女子,从头到脚地细细打量。

啊,爹爹告诉过她的故事里,美丽的女子都有着歌谣里的容貌,而眼前这位杨家的小姐,也该是符合成为美丽女子的歌谣的吧?

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

美丽的女子,便是这样的吗?那我呢,我的眉毛不是细叶弯柳,我的眼睛更不是那杏核的模样,至于嘴吧就更不能说是只有我从没见过的樱桃一般大啦。

记得当初,她曾好奇地问爹爹,而爹爹则笑着再告诉她:人美在容貌不是真的美,美在心灵的才是人人喜欢的美丽孩子。

她当时似懂非懂,却牢牢地记住了那句形容女子美丽的歌谣: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

而今,站在她面前的这名女子,便是那故事中的美丽女子吧?她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她的笑却让杨凤莹渐渐阴沉了漂亮的脸孔。

她出身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塞北杨家,从小虽不是娇生惯养,但因为有出众的容貌,却也是捧在父母长辈手心里的明珠,受尽宠爱,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哪里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所在,从来不曾受过任何的挫折。但今日,站在这金家的花厅里,她却遭受了生平第一次的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