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手上的老茧可以推断,他从前必定练过剑。至于武功深浅,只有将军您自己才试得出了。”米政接着道。

一声长啸之后,重剑脱手而出,刷的插向一棵两人合抱方能围住的大树,然而势仍不可挡,击穿树身,夭矫破空,最终**一块巨石,直没入柄。

曹夫人呆呆的看着那几行字,好像立刻要昏过去。赵靖低声道:“曹大哥真的是得急病死的么?我总觉得不妥。”曹夫人茫然的抬起脸,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靖这一日还未乔装过,迟迟看见他浓烈的眉,挺直的鼻子和抿紧的唇,心想:“原来他一点都不难看,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讨厌。算了,我且饶他一遭,不打那把‘疾’剑的主意。”想着想着自己就噗哧一笑,拍了拍手,将自己写完的纸推过去。

滚烫的血顺着衣襟一滴一滴流下,执钩的三人呆了一呆,随即狂怒,也不顾同伴痛苦,同时抽出长钩,鲜血喷涌而出。骆何早知不好,没命的往前一扑,将迟迟搂在怀里,自己用背迎过去。然而一声极低沉的奇异啸声响起,随后是当的巨响,赵靖手里的剑生生挡住了三钩,反将三人震了回去。

“爹,你之所以留在柔木城不肯走,是不是在暗中查访那个也会使冰影绡丝的人?”迟迟紧紧逼问。

赵靖回到客栈,刚进屋就有人敲门,赵靖开门一看,只见迟迟立在门外,两汪深潭一般的眸子闪动光彩,立刻知道迟迟必有斩获,将她迎了进来。

少女见了那样的笑颜,如何能够拒绝,走过来微笑道:“姑娘,你挑什么胭脂都会好看。”迟迟笑盈盈的说:“穿什么衣裳擦什么胭脂,甚至心情不同都该抹不同的胭脂,这当中学问可大呢。姐姐你在花颜坊做工,一定比谁都精通于此。”一边拉着她坐下,两人低头研究那深浅明媚的红。朱世昭见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本来也对这慧儿极放心,遂摇了摇头,到柜台的另一边算帐去了。

迟迟再次俯凝视桌上的纸卷,回答自己道:“极有可能。众人慌张离开,一定无人注意一个少女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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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道:“那也不是。我跟着你去拜访伯伯婶婶们才是尽了礼数。我做小辈的,怎么能知道长辈在也不亲自上门拜访呢?”骆何笑起来:“这会儿学得如此乖巧啦?你若真听话,就别老缠着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迟迟无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骆何起身,整了整衣服,悠然走了出去。

赵靖见她不语,素来神采飞扬的脸上竟有种微微的茫然与哀伤,不觉踏上一步。

迟迟打了个寒颤:“骆迟迟,你现在竟这么心狠手辣了么?可是现下带着爹即刻离开,也走不远,倒不如留在这里。这个赵靖,我即使不杀他,也得给他点教训尝尝。”一低头,手上还拿着那个青铜面具,她冷笑一声,用力掷在地上,踩了几下。

迟迟抬起头来,只见深黑的夜空突然间亮起五光十色的烟火,宛若一朵朵缤纷的花,盛开又坠落,流丽万千,令人目眩神驰。众人轰然叫好,小孩子们更是用手捂着耳朵,抬着头,又笑又叫。

“快让开。”迟迟不容他多想,一把将他拉开,揭开座下厢板,下面原本是存放物品所在,此刻躺了个老人,双目紧闭,胸口有斑斑血迹,气息微弱。

少年心头微微牵动,暗想:“你若刚才不是傻乎乎的晕过去,我又岂会相信你?你这么精灵古怪的一个人儿,却有这么一个大大的弱点,真是有趣。”

骆何又道:“再譬如,这尽枫河水,与深宫里沾了脂粉的污水,清浊立现,怎可同日而语?”

骆何却拂然变色:“我养你育你,不是叫你翅膀硬了来骗爹爹的。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容得下我骆何的女儿?”

过了几日又是初一。无悟从宫里回来,阁楼上仍是静悄悄的。他把观影琉璃珠放进盒子里,隐约听到一声低柔的叹息,如晨风微微拂过。他霍然转身,侧耳细听,然而都没有,无论是那压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还是那似有似无的香味。原来竟是疑心生出了暗魅。

迟迟出了木雕店,心情大为沮丧,牵着马儿无精打采的沿着河边走。走得累了,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她年轻好胜,极为自负,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哪知近日来诸事不顺,心下不乐,折了根树枝抽打水面。

“谁说我不劳而获了?”迟迟撇嘴,“我练功多么辛苦,你自然看不见。每日一大早,饭也不吃,便起身。最初学的是踏水,我爹把滚水注入盆里,要我用两个足尖依次踏过。刚开始总是不成,溅一腿的热水,烫得红肿。后来过了这关,又在冬日里过湖,一不留神跌下去,冻得半死。夜里便练目力,一个时辰不准眨眼,因为睁得太厉害,睡觉时眼泪都止不住往外流。要随心所欲的抛出冰影绡丝,一日要掷千次以上,双手酸麻,吃饭要靠奶娘喂我。更不要提身为女子,我爹日日督促我学习女红,还请了教书先生教我识字念书。”迟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重重的补充道,“做飞贼不易,做一个知书达理的飞贼更不易,做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飞贼乃天下最不易之事。”

云珠自小到大从未这般在外行走,他们都当她奇货可居,将她不是关在屋里便是关在马车里。此刻腾云驾雾,真是说不出的舒畅。

烛火幽幽晃动,逼仄空间中无悟身影被拉得极长。定东方终于露出曙光,长夜已尽。木鱼声终于停了,无悟睁开眼睛,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桌上蜡烛已灭,观影琉璃珠只显出惨淡的白色。他五岁起就被抚育在此,终日对着这颗珠子,人世间的一切,不用出户便已阅尽参透,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替自己。他凝视观影琉璃珠,右掌甫出,又迅收回,只用袖子轻卷,收入袖中。

听到此处,迟迟低头暗笑。这番话说得做作,明明是骆何技痒,不愿意他一生技艺失传,却故意推到女儿身上。

迟迟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事情越来越复杂。”

“世间哪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往往你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赵靖平静的回答。

迟迟飞快的看他一眼,垂下头去,轻轻一笑:“其实有时真不真都没有必要计较,不是么?”

赵靖默然。

也不知走了多久,赵靖指着前面:“到了。”

“积善堂。”迟迟仰头看着匾额上三个大字,心头没来由的泛起凉意。

偌大的院落悄无声息。迟迟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扇扇门,骇然道:“屋子这么小,只够转身吧?”

一个老头脚步蹒跚的自后面走进来,手里提着两桶饭,见到两人,不由一愣,张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笑了笑,竟比哭还难看,只听他自言自语的道:“这积善堂都要霉了,还总有人来。”

迟迟追上去:“老伯伯,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么?”

老头翻了翻白眼:“可不是么?”

“这里住着多少人哪?”

老头皱眉,放下饭桶,扳着指头算了算:“十一人。”

“这十一人的饮食起居就老伯伯你一个人照顾?”

“我就负责送饭。”

赵靖皱眉,想到一些难堪的问题,因为迟迟在场,又不便问出口。“最近还有人来过么?”他一面淡淡的问,一面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老头眉开眼笑的接过:“可不是?我认得的,郡守府里的曹参军来过。”

“他找的人是谁?”

老头努了努嘴:“喏,左边第三间那个。从前也是郡守府里的参军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撞了鬼成了疯子。”

迟迟不耐烦与他罗嗦,三步并两步的跨到回廊上,只见每扇门都关的死死的,只露出上下各一个小洞,一股恶臭从洞里传出来。

她听见低声喘息,嘶哑而紧张,好像是某种动物濒临死亡前的呼吸,稍稍往里一看,突然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啊的叫出声来,已经有人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别乱看。”

迟迟稍稍与他拉开距离:“没事。没事。”

赵靖见她乌黑的睫毛不住扇动,显然还是吓到了,想伸“左数第三间,就是这间了。”赵靖站定,回头唤那老头:“开门,我有话要问他。”

老头犹豫不决,嘴里嘟囔着:“里面关的都是疯子,没有郡守大人的命令我不敢开。”

赵靖也不说话,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老头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手里银子也才刚捂热,只得从腰上解下钥匙,指着赵靖的剑:“老爷,他要是了疯您可别手软。”

赵靖接过钥匙,将迟迟挡在后面,开了门。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黑暗狭小的屋子里有个人影蜷缩在角落。迟迟背过身去,捂住嘴巴。

赵靖注视着屋内的情形,果然,情况比牢狱还要糟糕,地上残留着排泄物,和打翻的饭菜混合在一起。

“积善堂。”他冷冷的吐出这三个字,嘲讽的挑起嘴角,“真是大善啊。”说着,跨进屋去,阳光本来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此刻哗的照了进去。

那人乍然见到光亮,尖叫一声,捂住了头不住颤抖。

老头已经跟了过来:“哎唷,说了不该开门啦。”

“曹参军来了也没开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