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看着我,有些不悦的说道:“在下并非道长,而是炼丹术士。敢问这宅子的主人何在?”

墙壁上是极尽宏伟的笔画,上面的龙盘旋着围绕着四面墙壁,每一片龙鳞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只是,这华丽的景物只绚丽了短短的一瞬间,便立刻失去了光泽,化成灰暗的碎片纷纷剥落。然后只听沉闷的声响,那铜棺居然缓缓的移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阶梯。墓室摇动得更加猛烈了,石块夹杂着土灰纷纷的砸在我的斗笠上。这个石室看起来也摇摇yu坠了,我来不及多想,急忙抓起那玉佩闪身躲进了暗道中。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华丽的墓室彻底崩塌了。浓烟滚滚涌进地道之中,我一阵窒息,慌忙捂住口鼻疾步狂奔起来。

然后那幽暗的阶梯突兀的断裂在一片绿sè的朦胧之中。前面没有路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墙。我惊奇的看着前面被阻隔的台阶,心中被疑惑所填满了。看起来这条通道不是随意而建的,既然在入口处便有迷惑人的异兽出现,就说明通道的尽头一定有什么不愿为人知的事物。但是此处眼前却是巨石阻隔,反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玉儿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匆匆的瞟了一眼漆黑的一楼大堂,急促的低声说道:“这位客人,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请先生明ri便离开吧。”然后不等我发问,便转身离开了。我站在门口默默的注视着玉儿远去的背影,打定了主意要找寻一下这个古怪的小镇之中的秘密。因为我总觉得这个镇子宁静萧索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你为什么要将那个孩子从我的界中救出来?”那个声音不甘的低吼道。

老太太停下脚步,双眼无神的望向我,满脸的茫然。她的眼神中是一片浓重的雾气,仿佛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的幻境。她好像是在打量着我,然手蠕动着干瘪的嘴唇,喃喃的说道:“前面翻过一个山头就是一个村子我走了一整天才从那里逃出来居然有人还想进去可笑可笑”说罢,便继续颤颤巍巍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恍然大悟。今天是七月十五,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到老朋友家里去做客,今年也不例外。我笑了笑,拍了一下百里申的肩膀,说道:“谢谢你提醒我,不过两手空空有失礼数,你去代我买点东西吧。”

很快,那群人便从我眼前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借着他们手中灯笼的光芒,我隐隐的看到为首的手持招魂幡的两个人那在孝服下面的脸格外的惨白,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就像是一具人偶一般。后面的人则都垂着头,默默的跟在招魂幡的后面,而那口漆黑的棺材,没有盖上盖子,我探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没有,确实是他。我刚才直接扯碎了他的梦境,将这个幕后主使抓了个现行,现在容不得他狡辩什么了”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紧张的环视着四周。一片死寂,章秉仍旧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坐起身。

我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向他喊道:“喂,你有没有良心啊?今天下着雨呢你就来抓我啊?咱换个晴天成不?”

到了晚上,商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得长叹一声,熄灭了灯火,带着悲愤与惶恐的心情忐忑的爬到床上,盯着眼前的房梁发呆。

“不信?”我冷笑了一声:“那你看好了。”说罢我取过一支桃木签子猛的戳在了这个铜雀杯上,那个杯子顿时发出了婴孩啼哭一般的惨叫声,下一刻,只见红sè的液体缓缓的沿着杯壁流了出来。百里申大叫一声,吓得浑身发抖。

打更人的敲锣声将人偶师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天已经渐渐的黑了,要开始做人偶了。人偶师行尸走肉一般的走进自己的工作室,看着那些材料发起呆来。左脸,自己从来没做过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人偶,更别说还是一半左脸。他强打起jing神,用那些血淋淋的画皮开始在骨架上cāo作起来,但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样都无法做出一张左脸来。就算是重新做出一个完整的人偶再将左脸取下来,那张脸的画皮也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平整的皮革。

“不,我今晚就要。”黑衣人冷冷的说。

我伸手的一推那扇简陋的铁门,咣当一声,门开了,整个门面向里深深的熬了进去。原来铁门都已经变形了。我无奈的摇摇头,走进了这个怪味横行的院子。

“好吧,这是去年发生的事情,”我调整了一下坐姿,然自己舒服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去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洛阳城中赵员外一家被灭门的事情呢?”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官路想到这个伤天害理的方法!”捕神气氛的咆哮道。

颜sè渐浓,房间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了。我披上了随身携带的斗篷,开始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晃荡着。不久便以入了戌时,这时传了轻微的敲门声,周才的声音飘了进来:“季公子,我能进来么?”

看到我出现,捕神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欣喜的光,他急迫的说道:“季公子,我们何时能够出发?”我白了他一眼说:“你也太心急了吧?我不像你,天生一副好脚力。要是从洛阳走到宁州,你想累死我啊?”

捕神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于是我转过身,对角落里的知州大人冷冰冰的说:“大人在我回来之前请不要对如烟做任何手脚,否则的话,后果自负。”然后走出花厅。捕神紧紧的跟在我的后面一言不发。只顾踏风前行。

我呆呆的听着知州大人的讲述,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早上与如烟的偶遇,让我封闭已久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感动的感觉,但是不过半天就听到了如烟将不久于世的消息,未免有些黯然。

那男子沉默了一阵,然手说道:“季公子就不想知道我今天来有何事情么?”

我将地上的剑鞘拾了起来,将剑收了回去,那银白sè的光芒瞬间消隐了。然后我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兀自喘着气的百里申。

我的心底突然用上一种莫名的烦躁。然后我拉过那人的耳朵,轻轻的说:“回去告诉你家王恺大人,从我季冥渊手中做出的东西,只有我有资格评论满意或者不满意,别的人,没有资格。除非”我狞笑着扯过他那张有些稀松布满褶子的脸:“除非,他用自己来作为代价。”然后我重重的将那张不住的颤抖脸重重的压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将那锭金元宝扔给小二,说了句:“赏你的。”然后在店小二惊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下楼。我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个猥琐的男人被吓得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得冷笑出声来。

皓月看着我,浑身在不停地颤抖,大颗大颗的汗水沿着他那皱纹交错的脸流了下来,手中的峨嵋刺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以道长这个级别,所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别人应该无福消受吧?”我话锋一转,直视皓月那丑陋的眼睛:“将这种邪恶之物进贡给当今圣上,让当今圣上受你的支配,恐怕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是又怎么样?”皓月突然咆哮了出来。苍老的声音蓦地爆发在他那瘦小的身体里,但随即便被丹炉那滚滚热气所吞噬了。他歇斯底里的吼道:“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搞得民不聊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为天下苍生?”我大喝一声:“别说大话了,要是你真的伪天下苍生着想,为何以积压怨气为名大肆杀戮无辜的百姓?那些被你剥皮抽筋的难道就不是天下苍生了么?”

皓月一震,整个人似乎矮了半截,他有些畏缩的盯着我,我继续冷冷的说道:“你现在说的一定会很好听,等你控制了皇帝之后,恐怕就不会再为那所谓的天下苍生着想了吧?”

“你闭嘴!”皓月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的周身瞬间被浓重的怨气所包裹住了,手中的峨嵋刺陡然笼罩上了腥红的光。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干瘪的嘴大张着,显得有些可怖。

“yin鬼之气?”我一愣,然后低沉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学会了这么yin损毒辣的邪术,难怪你的心是黑的。”

“是又怎么样?你这个画皮人偶师没有资格这样说!”皓月有些癫狂的叫道,然后税务这峨嵋刺冲了过来。我抽出破魔剑一档,只听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峨嵋刺和破魔剑撞在一起,相互抵挡着。我只感觉剑上一沉,手臂不由得吃痛了起来,心中惊叹道没想着瘦弱的身躯之中居然有如此强的力气。浓重的腥红sè的光芒和刺眼的寒光交织在了一起,向外迸发着阵阵气流,冲击着这闷热的丹房。

地面开始隆隆作响起来,我一阵惊讶,不由得心神一分。就在这个时候,手臂一紧,那峨嵋刺狠狠的压了下来。我急忙向旁边一侧,皓月便斜斜的扑到了前方。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粒玉一般的事物,趁着皓月转身之际,从那巨大丹炉的火口投了进去,然后大吼一声:“百里申快退下!”

在一旁发呆的百里申急忙向出口奔去。皓月脸上陡露凶光,转过去扑向百里申。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丹炉里面似乎传来了沉重的哀嚎声,透过吼吼的炉壁,沉闷的回荡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中。

皓月的动作一下子迟疑了起来,他有些颤抖的回过头,紧紧的盯着那不停嚎叫的丹炉,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就在所有人惊讶之时,只听一声巨响,那硕大的丹炉的盖子居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重重的摔在地上。皓月怪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彻底瘫软在地上——

一具浑身冒火的人从丹炉之中缓缓的爬了出来,它的身上向下流淌着浓稠的液体,就像是从泥浆之中爬出来一样。扭动着摇摇yu坠的头,带着低沉的嘶吼向着皓月慢慢的走过来。皓月瘫在地上,似乎想要努力的向后爬去,他张大着嘴,下颚在不停地着,但是却叫不出声音,只能隐隐的发出一种像是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中的古怪的气息声。他挥动着手中的峨嵋刺,一股股火焰不停地砸在那人形的身上。但是那具人xing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向他靠近着。

“没用的。”我突然开口道:“他只能用地府之中的魂火焚烧。”皓月听罢,眼神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渐渐的,那具残破的尸体走到了皓月的面前,猛的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皓月的脖子。火蛇一下子窜上了皓月的身上,眨眼之间便将那杏黄sè的道袍点燃了。这时皓月仿佛才能出声音了一般,痛苦的嚎叫着,挥舞着双手,用手中的峨嵋刺一下一下的刺进了那人形的身体里。但是那人形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缓缓的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只听咔吧一声,一声尖锐的惨叫过后,皓月的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向后方,然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峨嵋刺从他的手中滑落,戳在地上。那暴突的鱼眼失去了光泽,嘴角也流出了白sè的泡沫。在那冒火的人形的手中,他就像一具残破的玩偶,在可怜的扭动着。

他死了,被拧断了脖子。

我冷冷的看着那高大扭曲的人形抓着皓月的尸体又缓缓的爬回到了依旧在燃烧着的丹炉之中,刺鼻的焦臭味风的从那股热浪之中窜了出来。里面的火光似乎泛起了一丝黑sè,然后所有的火瞬间熄灭了,只剩下那滚滚而出的浓烟包裹着硕大乌黑的丹炉。

丹房之中突然变得格外的寂静,甚至有些压抑。诡谲的气氛在一点点的升级,糅杂着氤氲的尘埃,让人有些头晕。百里申迟疑的走到我身边,没睡醒一般的问道:“这就结束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百里申跟了过来,急急的问道:“公子,你刚才往炉子里丢的东西是什么啊?”

“凝怨石。”我简单的回答道,

“那从炉子里面爬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啊?”百里申又问道。

“昨天的那具人偶。”我冷笑了一声:“他以为将人偶烧了就能练出那凝结着怨气的丹丸,但是他不知道,我做的人偶,阳世的火是烧不坏的,反而会激起更强的怨恨。”

百里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着我回到了地面上。我抬头看着那四周环绕着的干枯的树,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突然感到这乱世之中的悲哀,人心的险恶。半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走吧。”

天上的阳光似乎变得坚硬了许多,隐隐的,那条缝隙被大青石板重新的掩盖住了,或许再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过的令人作呕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