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日短,早上队伍虽起的早,但为了安全,却从不在夜间行路。这一日,众人同样趁着天色未黑,便井然有序地进驻了一家当地大户特意腾出来的别院中。

一放出来就满车厢地撒泼,四处找食物,若不是山丹收拾的好,差点还打翻了墨砚。山丹佯怒骂它,要把它抓回笼子里,它就一溜烟地跑到燕飞羽的肩头,直立着身体,睁着两只无辜的黑眼睛,吱吱地叫,好像在告状一般,不但逗得守护在车两旁的云霄和燕子平莞尔,也如愿地使得燕飞羽的脸上增添了不少微笑。

云霄的嘴角又漾开了一弯亮亮的好看弧度:“这个重要吗?”

“自古以来女子最重名誉,我玉玲珑若不是真有冤屈,又岂会在当庭广众之下自曝家丑?自诉其辱,累及我玉家几世清誉?今日我以死相阻,一来是要揭露这人面畜生的真面目,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二来,我更希望天下间的良善女子都能引以为鉴,莫要再轻易上了这等花言巧语、衣冠禽兽之徒的大当,活活地被害了一生。张小姐若是觉得你的未来夫婿清白无辜,又何妨等上一段时日先弄清是非黑白,再择佳期?我玉玲珑在此誓,若是今日有半句虚言,就让上天罚我五雷轰顶,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生。”

噗……燕飞羽和山丹顿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虽蒙着面纱遮住粉颊,眼睛里却亮亮的满是笑意。

小老儿还没回答,后面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厉喝。小贩扭头一看,却见是县衙里头的钱捕头,吓得一哆嗦,肩上的扁担都差点滑了下来,忙馋着脸赔笑道:“是是是,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想伤害。那又如何?有谁会真正相信他!他只恨自己密训了多年。竟然还是这么轻易地上了这个人地当。

然而,赵田畴虽然看不出燕飞羽的心事,但熟知燕飞羽活泼性情的竞秀和山丹等人,心里却再也明白不过自家小姐地心境早已有了一个大变化。她的平静,更不是不作为,而是在忍,更在等。

“如果我们内部没有奸细。那是否有可能一开始就被敌人识破了呢?说起来。我们才离开三天。便曾在灯笼镇见过云霄。这一次他虽然救了我们。可是……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见小姐坚决不肯怀自己等人。山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地怀说了出来。

云霄点了点头,轻浅温柔的目光里含着一丝歉意:“按理说这个时候我本不该离开,只是……我手上还有些事情,也是拖不得,所以,我想离开几天等事情办好了再回来送你回家。”

钱捕头这两天一双腿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几乎都要打颤了。但一听命令。依然赶紧撒开脚丫向外疾奔。尽管大夫所住地客房离后院不过几百米路而已。

“小心。”云霄忙扶住她。

还有周叔。本来好好地在爹手下做事。第一次跟随她出来。却不但中了机关。还被……

她这一脱口而出。倒像是熟人之间地昵称。年轻人不防。竟然难得地微红了一下脸。有点儿尴尬地解释道:“嗯。云霄地霄。”

竞秀看着她一点点地查看。同样因易容被大雨冲毁而显得十分模糊地脸上浮起了一个既心酸又欣慰地笑容。

“一群大男人如此卑鄙地攻击几个弱女子难道就不觉得可耻么?”

“宁不!你要活着回来!”山丹咬牙斩断两支射近身来地长箭。疯狂地大喊。一而再地将眼中地泪水强忍下去。她也是个久经训练地人。又如何不明白宁不地用意。只是。宁不只身前往。又何止比固守原地危险十倍?

“小心……有毒……”周叔身子先是一僵。随即突然潜能激一般。奋力地斩掉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地头颅。紧接着。已经脱离地半截身体竟还十分勇猛地扑向另一个呆住地黑衣人。一口咬住他地喉咙。紧抱着颓然倒地。

“哈哈。今儿个我老周也享受一下馨兰和杜鹃两位姑娘地服侍。”周顺才一边疾驰。一边还不忘打趣。大家一路同行了这么多日子。除了宁不和竞秀生性都有些冷漠恬淡之外。他们四人却是越混越熟了。尤其是周叔和箭荷。两人性情相投。虽然以周叔三十二岁地年龄做箭荷地父亲有点小。但还是不妨碍来两人亲地像父女似地。

“你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飞月公主一手抚着受伤地额头边。突然大怒地朝着窗外道。“我是当今地飞月公主!我让你当我地侍卫你就得当我地侍卫。”

“司马家随行地八个护卫。有一个名叫曹布地失踪。也没有尸体。另一个死去地护卫和两个侍女身上却有伤。”

“没有。我进去之时就披了淋湿地棉被。”宁不语调毫无起伏地道。

垃圾!人渣!

终于到了最关键地时刻了。燕飞羽整了整衣襟。嘴角挂着淡淡地笑容。从容地走了出去。

燕飞羽自从听说那飞月公主的再次跋扈起,眉头就一直微拧着,此刻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那高掌柜即将跨出大堂的背影,忽然扬声叫道:“等一下!”

放下笔后。燕飞羽方才还十分雀跃地心情不禁又染上了几分沉重。

“哎哟,我的客官,本来做生意的就要有竞争,这天下总不能让燕家一口独吞了不是?小人都已经跟您掏心窝子了,您又何必再隐瞒呢?要说若是那些花灯还挂在宫里头,民间自然是无人敢卖的,可这灯到了年底终究都要撤下来的,等一撤换,不就立刻人人都拿着银子赶着来买的吗?您若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花灯来,趁着时节抢在燕家人面前卖,那时候可是不想稳赚都难呀?”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颇有经商头脑,“您既是做这一行的,就该知道这燕家的花灯造型别致,做工奇巧,若是不得其法,就算全部拆成零碎件儿,也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嘿嘿……客官,您说,相比起将来日进斗金,这五百两银子可不就只是一点毛毛雨么?”

她当然不是从没见过别人的微笑,只是一般人的微笑大多都是嘴角略略向上一动,弧度几乎可以忽略,表示自己在笑而已,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有多少真正的喜悦之情,更多的是一种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的敷衍之色。说的难听点,与其说是微笑,更不如说只是一道虚伪的面具。

掌柜的搓了搓手,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的周围,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鬼鬼祟祟地低声道:“法子倒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事情办起来没那么容易,至少要两三刻时辰才能安排。”

竞秀微蹙了一下眉头:“这里离蕉城不远,很可能是冲你而来的。”

此刻虽然是阴雨天气,又值晚秋,草木在成熟之后依然开始黄枯萎,然而,这四处挂满了各式大红灯笼的灯笼镇里头却没有半分萧条的意味,反而处处都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

玩了一会,燕飞羽无意中一转眼,现农家少年已经将竹子削成薄薄的一片片、细细的一条条了,打算开始编了,便又好奇地过去观看。

蕉城这方圆几百里都属于江南,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多坡矮,景物十分相似,虽谈不上厌倦,却也早就看惯了,而今心情欠佳,更是不觉有什么趣味。最关键的是,因为离开蕉城才三天,为了以防万一,晚上住宿时,竞姨都不让她离开房门,简直比在家里关禁闭还严格。

“羽儿。”白水珺绕过屏风,果然看见燕飞羽正站在两张床榻中间,硬撑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竞秀和玉蝉为山丹和箭荷剪开粘着鲜血的衣服,房间内充满了血腥味儿。

很快地,有更多的或鲜红或透明的液体加入了流淌的行列。有些人抬手擦额头,有些人却只顾着捏紧了双手,还有的人,却是根本无法擦拭,只能任由那鲜红色的血滴比汗水还重地坠落在地,染红了那青色的石板。

或者,也可能是四房那个一直以脾气火爆、性格冲动的三伯母?下人们或许都认为这个三伯母胸大无脑,她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心计,可她的老爹和娘亲却没少让人暗中盯着她。

“羽儿妹妹,你不要说话,表哥都明白。”赵凡哪里舍得她受累,再听到她似有似无般的飘渺声音,更是心疼之极,慌忙摆手,却又不免自作多情了起来。

不过就是再麻烦,只要能看到女儿快乐,也是值得的。

“那我什么时候走,要出去多久呢?”燕飞羽有些郁闷,虽然她一直很想去一到冬天就白雪飘飘、银装素裹的的北盘国看看,但是这个出去避祸和以前的游山玩水可不一样,虽然竞姨会易容,可终究无法肆无忌惮的,唉!

灯光下,白水珺整了整衣衫,对着老郎中就是深深一拜,“今日若非孙大夫,羽儿恐怕无法渡过此难,水珺实在感激万分,请老前辈受水珺一拜!并恕水珺有眼不识泰山之罪!”

“换两足涌泉!”老郎中神色凝重,将每根针提到一半就停下,另取两针刺入燕飞羽的膝盖处**道,先稍微软化其双腿僵硬,然后捏起两根粗针分别直刺足心,鲜血立时顺着针身泌出。

山丹心中焦急,顾不得无鞍的马背颠簸,不住地拍催促着坐骑。记得以前有一次,她还跟小姐开玩笑说府里离虎山还是太近了些,算不得天高皇帝远,小姐想要当土皇帝可没那么容易。现在她却觉得这数里的路程简直比几百里还要遥远,恨不得能一下子缩短到无。

片刻间,宁不就跃了进来,瞧见燕飞羽左脸上的黑包,面色大变,立刻运指如飞,连点了燕飞羽胸口及脸部十几处**位,同时厉声道:“立刻传信给老爷!”

只是……不知道昔日那个可爱又乐观的宵儿,如今怎么样了?

她总是说他出生的时候一定少了根神经,所以才没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其实,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脱离七情六欲呢,只是,有些人控制不住,有些控制地住,并且从来不会让别人瞧见罢了。

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像小姐这般貌若天仙,又如此胆大地居然能和兽中之王一起生活嬉戏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