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父母及孩子均好吗?

马新青从县上的小麦会议结束以来,他也渐渐认识了何兴杰是个好人。因之,他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五天的小麦会,何兴杰基本上是和马新青一块出入,没离一步的!何兴杰一有空,就给马新青谈自己的思想和家中的情况,话语是那样诚恳,一点都不像对他有啥成见。马新青开始把对全八斤的信任,转到何兴杰身上来了,他也相信辛希余说的何兴杰对自己感激的话了。尤其是当县委决定叫何兴杰大会介绍经验的时候,何兴杰先请教马新青,看自己都该讲些啥?他这样做,彻底打消了马新青的防范心理。马新青见何兴杰这样谦虚,事先确实是没有想到的!由于何兴杰的再三要求,马新青终于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何兴杰说了一下应该给大家讲清的几个问题。何兴杰按照他的指示,在大会上发了言后,获得了全县大小干部的称赞,何兴杰在久经不息的掌声中走下讲台,到马新青跟前的第一句话就问:“马常委,我没看我说地还有那些不对的地方?”

雷根莲等饭菜上齐之后,就娇里娇气地靠在了客房子门口,艳声艳气地说:“我们这山里,也买不下个好东西,今天请您们来吃顿家常便饭,实在觉得对不起您们!”

县委蹲点组的同志,在大队办公室稍稍休息后,何兴杰就把他们叫到自己家吃饭去了。一到家门口,何兴杰就大着嗓门喊:“娃他妈!饭熟了没有?”屋里答应了一声说:“早都做熟了,客人来了吗?”随着话落,一个干净利洒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中等身材,红红的健康色脸,叫人搭眼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豁亮人。她就是何兴杰的妻子任玉兰。等到任玉兰发现自己的男人把蹲点组的同志叫来了的时候,她热情地把他们让到屋子里,端上了早已泡好的“满山跑”浓茶后,就从厨房里又端出了一筛子的白面煎饼,一碗炒鸡蛋,一碗黄瓜菜,一碗咸菜和一碗酸菜都摆在了桌子上。一切准备就绪,何兴杰就陪着县委蹲点组的人吃了起来。这时任玉兰悄悄地退到厨房里,县上的三个人再叫她也不出去。因为这秦岭山区有个老得掉了牙的规矩,就是不管哪一家的人,家里来了男客,由男的陪伴吃饭。屋里来了女客,本家的妇女就陪她进食吃饭,男女之间从不同桌就饭的!如今虽已解放二十七、八年了,郭家村的人们一点儿也没更改旧的思想束缚,所以蹲点组的人再喊,任玉兰也没和他们在一起吃饭。直到饼子吃过一半后,她才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小米稀饭让他们喝。饭碗放好,任玉兰又折身回到了厨房里。县上蹲点组的三个人,对她的这种嫌羞怕怪的做法很觉好笑,一致认为山里人的封建思想还是挺严重的哩!饭吃到中途,蹲点组中年龄较大的辛希余向何兴杰问话了:“何支书,你家里几口人?”“六口”何兴杰回答着。“都是啥人?”“我俩口和四个娃!”“咦!咱吃饭咋没见你家里有一个娃呢?”

“是这样吧!向来,你给你的妹子寻个婆家,让她女婿屋里给出些财礼,就可以先给你爹看病了!”李秀芹给王向来出着主意。

“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你小伙子还不服气全排长?张画家,你说全单启当得了排长?”苏会珍自然地给张振强将了一军,然后得意地对着大家做了鬼脸。

张惠生听了妈妈的一席话,不由他暗暗在心里佩服起妈妈的社会经验多。是呀,她老人家尽说的是实话呀!现在的权宜之计,就是赶快弄到钱,了却一件官司,张惠生感到压力很大,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是穷的拿不出这些钱的。“妈,这一副棺材得一百二十块钱,七件老衣扯稠子得一百来块钱,再加上这四百块的人命价,一共得六百多块,咱能出起吗?”张惠生熬煎地问妈妈。

“但愿此事能随了人心,真正把张惠生打死了才好嘿!”雷根莲妖里妖气地说。

父亲厉声地问:“人心再好,能当饭吃,当钱花吗?”

“我没空听!”惠英冷冷地说,她妈再拦也没挡住。她只顾自己走出了房子。张惠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不在焉地吃饭。李姣娃见张惠英走了,感到有些扫兴。惠英妈看出了这一点:“你李婶,我英英就是那种瞎脾气,你可别怪病!。”为娘的人,心是经常操在儿女身上的。虽然以前李姣娃曾把张惠英给全单启介绍过,惠英妈只含糊其词地给李姣娃说过全八斤要帮忙给女儿找工作,叫她跟了王单启,以后也有个好前途嘛!可女儿她一点儿也不听话,就是任你说破嘴皮磨碎牙,女儿也不同意;如今李姣娃又来了,分明是为给王单启恋女儿来的,但女儿却犟地牵着她耳朵说不进去话,说啥也不愿意答应这门婚事!唉!英英也真是的,你倒叫我咋给人家说话哩?你心里咋想着,就当面给媒人李姣娃把话说清楚,也叫我在人面前少为难。而你偏偏跑出去做啥呢?简直把人能淘死,田三女生气地暗自思量着。

“因为表扬这个名词不能随便乱用,它除非是某人做了很大的成绩,有了超群的贡献,这样把他表扬表扬,叫大家跟他学,促进工作的顺利进展,这是应该的!受表扬的人本身无愧也不害臊,因为他受到大家的尊敬是理所当然的!而你在近一段时间里,我又没做出什么成绩,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你就动不动表扬我。这样以来,时间长了,人们不但学不到什么东西,相反地会对你和我都有意见的。”张惠英用诚实之言,说出了积压在心里的话,浑身都感到了轻松。

张惠英果断地说:“这样吧!你俩到后沟去寻,我到石跌岭去寻。”

“盖房的时候让大队抽些劳力,咱有空,也去帮忙盖。咱一边搞农科站的工作,一边盖房”,还没等张惠英把话说完,王向来就发言了。他大声说:“咱又没长三头六臂和七脚八双手?咱只要把农科站的庄稼管理好就行啦!可你惠英却偏偏爱出风头,叫咱们盖什么房呢?”

“咱单启已经二十三岁了,按说也到了该给他恋媳妇的年龄,但咱总要给娃说个实实在在的姑娘,结婚以后他们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你说的张惠英,这女子长得漂亮我不否认,可她的心大着哩,即就是她答应跟咱娃订婚,一、两年内她不结婚咋办?”

“何兴杰跟张惠英在背后说你的瞎话。”雷根莲说到这里,故意岔住话不说了。她看了全八斤一眼,只见他两眼盯着自己,嘴里大口大口地出气,看样子他是生气了。那全八斤一个劲地追问:“你没听他们都说了我些啥瞎话?”

“何兴杰给张惠英说有你的贪污现象,还说你跟几个妇女都有男女关系问题。他叫张惠英把问题调查一下,整好材料上报公社,准备撤掉你的副支书,叫张惠英接你的工作。”为了使全八斤信服,雷根莲知道丈夫跟何兴杰有气,她想叫丈夫替自己整一下张惠英,就用了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叫丈夫出面报复张惠英。

“真有这事?”

“我还能骗你?!”

“张惠英答应了吗?”

“人家都是一帮子,能不答应吗?”

“这狗日的张惠英,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啥要帮何兴杰整我?”

“这还用说,她就是为了当副支书!”

“哼哼!我倒要看看张惠英有多大的能耐,还想在我头上动土!”全八斤嘿嘿冷笑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咬牙切齿地说。

“老全,今后你得提防着何兴杰和张惠英,不然,你就会吃亏。”

“到底谁吃亏,哪还说不定。”全八斤气呼呼地说。

“算啦,你甭生气,到啥时候说啥话,咱先回家吃饭。”

“吃饭?人家都骑在我的头上拉屎哩,我还能吃进去饭?”

“亏你还是个男人,连一点肚量都没有。我叫你提防着何兴杰和张惠英,没想到把你气成这样子?我知道你是这熊样,我都不给你说这闲话。”雷根莲说到这里,推了全八斤一把,安慰他说:“退一万步来说,即就是整你的材料报到公社,段书记能不护着你吗?”

全八斤觉得雷根莲说得有理,回家草草吃了些饭,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时已经太阳落山了。他到大队综合厂转了一圈,心里烦燥,见人就想发脾气。他想,我儿子单启没恋成张惠英,她反而跟自己结了仇。最近看何兴杰对张惠英挺关心,是不是他也想把张惠英给他大儿子恋吧?不然,何兴杰对张惠英咋那么好的?张惠英高中一毕业,回村何兴杰就让她当了农科站的站长,还让她当了个大队团支部副支书,这不是何兴杰拉拢张惠英是干什么?哼!既然我儿子单启没恋上张惠英,我叫你何兴杰的儿子把张惠英也恋不成!不知咋搞的,一提到张惠英的名字,她那如花似玉的面容就浮现在全八斤的眼前。这郭家村的头等漂亮姑娘,娶不到自己家里,全八斤感到悔气!一想到张惠英天仙般的面容,他就邪念突起:既然我儿子恋不成张惠英,那我就得先占了你。我叫你张惠英失了身,以后何兴杰的儿子恋了张惠英,也是个旧货。自己以前之所以没有对张惠英有非份的想法,是想叫她当自己的儿媳。现在张惠英不光不愿跟我儿子,反而还想整我,那我对你就不客气了。想到这里,全八斤身不由己地来到农科站,为了叫张惠英到偏僻的地方奸污她,必须找个不易叫人看出破绽的理由。待全八斤想好主意,一到农科站前,离老远他就大声地喊:“张惠英,大队叫你到公社开会去。”

“天都快黑了,能开啥会?”

“县上今晚要开电话会,叫各大队党支部和团支部各派一个副支书去听。咱大队决定叫你和我去,你回去穿件厚点的衣服,省得晚上回来天凉你受冷。”

“既是这样,那我就回家给家里说一下,免得我妈操心。”说完,张惠英就回家去了,说好在村前的公路上等着一同去公社。

望着张惠英渐渐远去的苗条的身材,全八斤得意地笑了。他觉得自己以前玩的女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今天要尝尝洋学生的滋味,他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全八斤为啥敢在众人面前编假话骗出张惠英,因为他知道女娃都爱面子,有损名誉的事,她们再吃亏也不愿往外说。全八斤相信,就是自己把张惠英强奸了,她也不好意思给别人说。因为女孩的名声一坏,一辈子都在人面前都说不起话。由于这个原因,全八斤才敢明目张胆地到农科站来叫张惠英。而天真无邪的张惠英,误以为真的公社召开电话会,她在家里取了衣服,就跟全八斤上路了。

全八斤跟张惠英开始走了一段路,他规规矩矩的。故意跟张惠英说些无关要紧的闲话,张惠英也就随话搭话。走出村子约有三、四里,全八斤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为了引逗惠英,嘴里就不干不净地说起村里的风流韵事,并且不时地用胳膊撞张惠英,还用色迷迷的眼神在张惠英的胸脯上瞄来瞄去。张惠英见全八斤这副德性,心里“格噔”一下,神色马上紧张了起来。她意识到全八斤叫她到公社开会,可能是一个骗局。于是她故意放慢脚步,全八斤的心里正在得意,眼看这个大美人就要到手,他心里美滋滋的。抬头一看,张惠英走在了后边,他害怕张惠英溜了,就催她走快点。张惠英故意推说肚子疼,到公社还有十五里,她走不动了,叫全八斤代她请个假。全八斤那里肯依,他说:“来,你走不动,我把你拉上。”

全八斤说完,就动手拉张惠英。精明的张惠英,看着全八斤眼中射出的邪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上下没有一家人家,公路又高出庄稼地一丈多,她想喊又没人听得见;她想躲,又没处躲;她想跑,也只能顺公路跑。她想自己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定能跑过全八斤这个接近五十多岁的老汉。全八斤见张惠英朝后退着躲他,就猛地一出力,向前一扑去抓张惠英。那张惠英趁全八斤出力气过猛之机,呼地往前一蹿,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她紧跑几步,全八斤由于用力太大,身体失去平衡,“啪”地一下栽倒在地下。眼看张惠英已跑远,全八斤赶紧爬起来,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飞快地追了上去,从后面抓住了张惠英的衣角。张惠英一个急转身,照准全八斤的眼睛给了一拳。她这一拳打得好狠呀,打得全八斤的眼前一黑,火星直冒,疼得他赶紧蹲下来,用手捂住眼睛,“妈哟!”“妈哟!”地乱喊起来。张惠英乘全八斤疼痛难耐之机,跳下了一丈多高的墹下,钻进芦苇丛中,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她怕被在公路上的全八斤看见动静来抓她,所以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等她稍稍平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在跳墹时,碰在一块石头上,碰了一个二寸长的口子,此时鲜血直流,她急忙掏出手帕,狠狠扎紧了伤口,血才流得慢了些。

快放工的时候,郑肖来找张振强和张惠英,叫他俩今晚到何支书家,商量今后如何开展团支部活动的事。郑肖刚说明了来意,张振强就急了,他抓住郑肖的手急切地问:“全支书不是叫惠英到公社开电话会去了吗?怎么你又来说何支书叫我们开会?”

“没开会吧?要是开会,何支书一定是知道的,那他就不会再叫你俩去商量事了。”郑肖觉得奇怪,他解释着。

“哪……”

“一定是全八斤在捣鬼。”王向来感到问题严重,他说,“咱们快顺大路撵,小心张惠英吃亏。”

“惠英走了有半个钟头,咱们跑快些,一定能追上的。”张振强说,就向公社的方向追去。全向来,郑肖紧跟其后,一溜烟似的追着。苏会珍和李秀英也恐出意外,一路小跑着向前去……

刚到松树砭,张振强隐隐约约听见墹下庄稼地里有人的说话声,他放慢了脚步,仔细地听着。全向来和郑肖见他跑地慢了,就不解地看着他。张振强说:“你俩别急,我咋听见墹下的地里有人声。”

郑肖一听张振强这样说,就干脆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这时真的从涧下传来“来人哪!来人哪”的声音。王向来一听是个女人声,他就向地里喊着:“谁在墹下喊哩?”

“我是张惠英,快下来救我吧!”

“你跑到墹下去了?”

“是鬼把我逼到墹下的。”

“鬼?天还没全黑,那里来的鬼?”王向来奇怪地问。

“别问了,向来,这不是明摆着,是全八斤把她逼下去的吗?走,咱们下去,把惠英救上来再问。”张振强说完,就选了一个比较平些的、脚能踏住的石坎,慢慢地下到了地里,王向来和郑肖也跟在后边……

原来,全八斤被张惠英一拳打地眼睛睁不开后,足足有十几分钟,他疼地在地上转圈圈。他以为张惠英把他的眼睛打瞎了,就恼羞成怒地骂道:“张惠英,你狗日的把我的眼睛打瞎了,我饶不了你!”

全八斤在路上转着骂着,张惠英吓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只盼路上过来一辆汽车,或是路过一个行人,那她就可以得救了。谁知这秦岭山区,山大沟深,人烟稀少,这松林砭上、下五里以外都没有一家人,那里来的人呢?加之这秦岭山,岭高坡度大,一般过往的车辆,尽量都在大白天翻秦岭,晚上不开车。要是一不小心,一个骨碌翻到坡下,连人带车都完蛋了,谁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张惠英再急,也没见汽车开过去。她焦急地盼着,一分钟就像一年那么长!

全八斤在公路上转了一阵,他发现眼睛疼地好些了,就放下捂眼睛的手一看,见手掌上没有血迹,只有眼泪水。他放心了,他知道张惠英只打酸了他的眼睛,而没有把他的眼睛打瞎。这时全八斤的心里,不是想强奸张惠英,而是想报这一拳之仇,准备把她抓住,撕个粉碎!全八斤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怀着愤怒的心情,跳下了深墹。在庄稼地里东一看,西一瞅地寻起张惠英来。那张惠英一看全八斤跳下了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的脑子里急速地转着,她想:要是全八斤真的寻到自己,那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她两手轻轻地从地上抓了两把土,准备等全八斤一出现,她就先朝他的脸上扬土,叫泥土钻进他的眼里,用芦苇丛作掩护,然后自己再跑。正在张惠英作好最后一拼的时候,她听到路上有人跑,就赶紧立起身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全八斤正在找张惠英,猛听到公路上有人的脚步声,又听到张惠英的呼救声,他吓得魂飞魄散,爬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等待公路上的人走了后,再找张惠英。当他听到公路上的人,下到了地里,就自知事情不妙,他为了不被来人发现,悄悄没敢动弹。张惠英听出是王向来等人下到墹里,她就更加大声地喊:“向来,我在这儿。”她边喊边向墹边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