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确定两人之间距离足够长之后,又不放心地放下床帐,这才解了腰带。虽然看不到那处到底伤成什么样,但是他今天走路的时候,都是强忍着才能不叫别人看出破绽,此时放松下来,用手指沾了药油去碰触,只不过触及入口,便已经让他疼的龇牙咧嘴,若想再要往里深入,却已经没了勇气。

林朗哪里知道这人脸皮厚起来竟是这么赖皮,被他握住的手却是抽也抽不出来了。

如今,出身黑道的李铭彦换了一重身份出现,甚至不用刻意洗白,就变成了所谓的“中抚军大人”,能在太守府来去自如,想必身份不低。刘家虽然是临武大户,但即使出了再大的血案,照理也应当是当地衙门来办,怎么都轮不到身为大员的司马铭彦亲自过问,而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招他过堂,也没有衙门的人前来询问,未免有些奇怪。如若说这司马铭彦是因为私交而插手,以他刚刚的态度而言,未免太过牵强。

林朗脑子里转了百般心思,却不想脸上情绪变化全都看在那人眼中。他将手按在林朗胸口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小九,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我本不该逼你,但是事关重大,所以我还是要问问你。”

“刘家的事情是肯定要查的,但是小朗,你可否不要逃避,为什么不肯对我坦率一点。你若是讨厌我这样对你,大可以骂我打我,你若是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无论如何,都不要拿我做过的错事来惩罚你自己,在那里一个人东想西想。”林闇伸出手去,分开他紧咬的唇,然后轻轻地贴上自己的,柔声道:“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推开我,我绝不会再做勉强你的事情……”

门外是清晨乍暖还寒的凉意,林朗在那个怀抱中瑟缩了一下,然后被抱得更紧了。

q29:难过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碧山:咳咳,那下一题吧,咱们继续继续啊擦冷汗ing……

昏黄的灯光下,眼前的皮肤从脸到胸膛都已潮红,起伏着,似乎带着无声的邀请和诱惑,林闇深吸了口气,摒去那些纷乱的念头,拿布巾沾了水,轻轻为他擦拭,道:“小朗,你还记得拔蛊那晚吗?”

林朗尚在自我厌弃,却猛地发觉身上一轻,然后被人点在身上某处,等想要再起身动作开口说话,却是不能了。

“还说是要陪人散心,没想到居然把人给弄丢了……”林朗叹了口气,街边那些新奇玩意儿也没兴趣再看了,只是张望着继续往前走。

林朗一愣,他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见着病弱之人,本能地要帮一帮,而且她……真的是要害他吗?从这十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并没有觉得她的疼爱有任何作伪的成分,难道说是一开始那颗糖豆是个误会,又或者她实在太擅长伪装。林朗揉了揉脑袋,道:“什么害不害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只想先救醒她再说。”

向秀一手举着伞,一手握着剑鞘,轻缓的声音在大雨中几不可闻:“君若为伯牙,又为何只知世间有刘氏伯伦,未见有向氏子期……”语毕,他自嘲一笑,紧攥剑鞘重又敲了敲林朗房门。

“原来是嵇先生,久仰大名。”林闇看似全然未觉嵇康的语气中的排斥之意,他微微沉吟,继而道,“在下观嵇先生面色微青,目光浮动,气息短促,想是多日来思虑过重,心绪不宁之故。不如在下为先生开个方子,先生只需服用一旬,便可无碍。”

“老太太,这位是诸葛婉姑娘。”男子道,“那边那位公子姓林,他们是九弟新结识的朋友。”

我像五年前一样在门口和他拥抱,然后独自一人关上房门。

“你不在,我就先自己坐会儿,反正你总能找着我,不是吗?”

“没事吧没事吧……”婉儿果真中计,一边扶住林朗一脸焦虑冲屋外喊,“先生,快来!”

林朗不自在地偏头瞥了一眼,却不想见着个芝兰玉树般的俊美男子,只见他面白如玉,眉若墨勾,长睫微动,那一双黑眸映着水面,滟涟生辉,细看却深邃如潭,魔魅惑人,略薄的嘴唇带着淡淡朱色,嘴角似笑非笑,端的是任他无情也动人。

“师傅曾经多次为同一人问诊,最后却遭那人猜忌,差点命丧黄泉,所以才给我立下这么个规矩。其意是除至亲之人,绝不复诊,因为只有至亲之人,才不会对医者心怀疑虑,能放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出来。”林闇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好像说的是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关于林闇师傅华佗给人治病反被人害的八卦,请见小绿字注释,谢谢。

《青囊书》?那是类似于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秘籍么?

林朗本来听得入神,乍闻这话吃了一惊,他本意是就近听会儿琴,并没想打扰到琴师本人,但没想他只是站在门外,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他想要快步退回暗处,却已经晚了。

“不要这么没规矩。”医生大哥低声斥责一句,但语气里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而后真像是温存体贴的丈夫一般,半扶着“病弱”的林朗进了客栈。

晌午的大太阳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车棚顶上映出点点光斑,林朗避开伤处斜靠在车边,百无聊赖的数光斑玩儿,顺带把它们幻想成球台上的22个彩球,指尖凌空划着进球的路线。

林朗只听得一句“闭气”,却还是反应不及,吸进去少许淡香,那是如同桂花一般甜美的气息,叫人不知不觉沉醉,而后一人掰开他的嘴,他只觉喉间一凉,一样东西就已经滑进他的肚腹,神智也跟着清醒,只见身边杏黄袍子的身影已经跃入战局,和那两人缠斗到一处。林朗暗道:这迷魂药还真是厉害,在户外还能使用,看来是比乙醚高级数倍的东东。而且这三人难道是什么隐士之后,居然这么能打,他们一招一式如同飞鸟灵禽,姿态优美,煞是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执意让你留在这个城市的是我,开口说爱的也是我,我从来没有好好问过你的意愿。”男人抱住他的肩。

向秀一脸忧色,在院中站了一阵,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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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进了房中,见司马铭彦站在床边,一手尚撩着床帘,也不出声叫人起床,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嵇康顺着他视线往床上一看,只见一条锦被揉成一团踹在床角,一人蜷在床上,手中抱着个枕头睡得正香。他虽然已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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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早就换了个魂儿,但此时仔细一瞧,才看出这两人真正区别来。他心中暗中倾慕于刘九,也曾有过趁他酒醉未醒之时,静静守望之事,但刘九从来都是不拘小节,放开了倒头便睡,有种洒脱不羁的感觉;而这个名为林朗的人,却是带着些许不安似的,微蹙着眉头蜷着身体,像是婴儿一般,有种单纯而叫人怜惜的态度,而那张脸轮廓分明,宛若上好的丹青勾勒,而脸颊嘴唇上些许红晕,恰似白描山水画中,影影绰绰的一点春红。

嵇康见司马铭彦脸上有些微的恍惚,全然不似以往对着刘九时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好。

而林朗犹在梦中,对屋中诸多人事毫无知觉。

此时有人清咳一声,却是最后进来的向秀。

司马铭彦回过神来,懊恼之色一闪而过。

嵇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司马铭彦手中床帘挂好,又轻轻推了林朗一把,唤道:“起床了。”

林朗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道:“困……再睡会儿……”

司马铭彦平日所见之人多是对他毕恭毕敬,此时见着这个自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居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眉头一皱,在林朗身上重重拍了一记,道:“都日上三竿了,还睡。”

林朗迷糊中只觉得身上一疼,于是“哎呀”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只见着两个大男人立在床前,一个一脸不悦,是那个叫他熟悉又有些惧意的司马铭彦,而另一个面露担忧,剑眉微蹙着望着自己,却独独不见昨夜与自己交颈缠绵之人。

他不由得偏头往这两人身后望去。

司马铭彦与嵇康身后自然也是找不着他要寻之人,只见向秀朝他使了个眼色,道:“伯伦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嗯……”林朗有些许疑惑又有些忐忑,撑着坐起身来,目光在三人身上又转了一圈,这才道,“怎么你……你们都在这里?”

“小九,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太守府。”

林朗往床里缩了缩。

司马铭彦脸色一沉,抬手将林朗往肩上一扛,便直直朝门外走。

林朗吃了一大惊,想要挣扎,却是在这瞬间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嵇康急道:“司马炎,伯伦并未应你,还不赶紧放开他!”

司马铭彦头也不回大步出门,口中朗声道:“嵇兄,你几个月没回家,长乐亭公主可是记挂得紧。亲友亲友,亲在前,友在后,嵇兄,向兄,后会有期!”

嵇康向秀脸色均是一变,宛若木雕般定在原处。

“喂,你放我下来!”林朗不干了。

司马铭彦沉声道:“小九,信不信我连你哑穴都点了。”

林朗不是没见过这人前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一双眼睛四处搜寻,但目光所及,连林闇的半个影子都没有。林朗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他知道林闇若是在场,定是不会让司马铭彦如此这般待自己,而现在踪影全无,多半是因为不愿意带自己同去洛阳,趁着自己半夜沉睡之时不告而别了。林朗心道:昨晚之事,林闇除了情之所至,多半还存了榨干自己体力的念头。

一念及昨夜,林朗脸上不由又有些热,暗骂自己一声傻瓜,典型的被林闇这个看上去十分正直、实际上大大的狡猾的家伙琢磨了个通透。——只是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还是先想想不在这个司马铭彦面前露出破绽,然后伺机追去洛阳的好。以林朗对司马铭彦前一世的了解,让他放松懈怠的最有效方式便是装鹌鹑。于是他闭了嘴,任由那人扛麻袋似的将自己搭在肩头,往太守府去了。

“叔夜……”呆立了半晌,向秀终于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公主虽是天家直系,但她素来一心求道,与朝政毫无干系,他们……该不会连她都不放过吧……”嵇康皱了眉头,陷入深思。

向秀别过脸去,脸上尽是苦笑,语声中却不带半分破绽:“你与公主虽有名无实,但毕竟分属夫妻,而今情势瞬息万变,你也理当回。我看司马炎此人虽然脾气躁进,但对伯伦不利的事,他也没理由去做。关心则乱,叔夜,你还是把心放宽些的好。”

“子期,你有所不知……”嵇康顿了一顿,却转了话锋,匆匆出门道,“我先公主。至于伯伦的事,恐怕没这么简单那,等我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向秀追了几步,终究还是立在院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就着早已凉透的菜,一个人慢慢地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