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清晨乍暖还寒的凉意,林朗在那个怀抱中瑟缩了一下,然后被抱得更紧了。

碧山凑近咬耳根:@%@tshdd^&%^i@!&r……明白了吗?

碧山:咳咳,那下一题吧,咱们继续继续啊擦冷汗ing……

林闇从院中打了桶凉水和药净了净自己手脸,又飞快换了神是身上的衣裳——此番虽然破了他师兄师姐的奇毒幻阵,但心中有所牵挂,匆忙之中也顾不得许多,身上难免会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好容易带了林朗回来,自然还是小心为上。他心中牵挂林朗的安危,动作自然加紧了些。

林朗尚在自我厌弃,却猛地发觉身上一轻,然后被人点在身上某处,等想要再起身动作开口说话,却是不能了。

“婉儿说今晚有夜市,出去玩了。”林闇略顿了一顿,抬手探了探林朗的额头,略有些担忧道:“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林朗一愣,他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见着病弱之人,本能地要帮一帮,而且她……真的是要害他吗?从这十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并没有觉得她的疼爱有任何作伪的成分,难道说是一开始那颗糖豆是个误会,又或者她实在太擅长伪装。林朗揉了揉脑袋,道:“什么害不害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只想先救醒她再说。”

林朗头也不回,只是淡淡道:“人说一笑泯恩仇,但是现在,我实在是笑不出来。我很累了,嵇先生,请回吧。”

“原来是嵇先生,久仰大名。”林闇看似全然未觉嵇康的语气中的排斥之意,他微微沉吟,继而道,“在下观嵇先生面色微青,目光浮动,气息短促,想是多日来思虑过重,心绪不宁之故。不如在下为先生开个方子,先生只需服用一旬,便可无碍。”

林朗看着他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像五年前一样在门口和他拥抱,然后独自一人关上房门。

只是当他抬起手,他的整个气质变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有些触动。

“没事吧没事吧……”婉儿果真中计,一边扶住林朗一脸焦虑冲屋外喊,“先生,快来!”

林朗正愁苦间,却有某样轻柔的东西落在肩头,微微搔痒,他侧头一看,却是几丝长发瞬间沾了他肩上的水迹,黏在身上,如同一缕墨痕,而后只听得轻柔耳语,如情人呢喃:“我来帮你,可好?”

“师傅曾经多次为同一人问诊,最后却遭那人猜忌,差点命丧黄泉,所以才给我立下这么个规矩。其意是除至亲之人,绝不复诊,因为只有至亲之人,才不会对医者心怀疑虑,能放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出来。”林闇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好像说的是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关于林闇师傅华佗给人治病反被人害的八卦,请见小绿字注释,谢谢。

医生大哥上前一步,冷冷道:“师姐,师傅尸骨未寒,你们却几次三番找上门来。我本打算离开故居,大家天涯海角再不相见,毕竟我们三人虽不是同时拜师,但好歹也有同门之义,现在何必苦苦纠缠。还是师兄师姐请让出道儿来,以后相见,我还是会尊二位一声前辈。”

林朗本来听得入神,乍闻这话吃了一惊,他本意是就近听会儿琴,并没想打扰到琴师本人,但没想他只是站在门外,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他想要快步退回暗处,却已经晚了。

林朗脸上一阵扭曲,而后被制住的双手终于得到解放,他舒了一口气,不由腹诽这个病痨鬼医生实在太暴力,难道他不知道怀柔政策比较得民心。林朗寻思着,等逮到机会了一定要让那家伙疼回去。

晌午的大太阳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车棚顶上映出点点光斑,林朗避开伤处斜靠在车边,百无聊赖的数光斑玩儿,顺带把它们幻想成球台上的22个彩球,指尖凌空划着进球的路线。

林朗察觉到身边的婉儿先是一僵,而后她朗声道:“我没大没小也好过某些人明抢暗夺,纠缠不休,当真是好不要脸。”

“现在回想起来,执意让你留在这个城市的是我,开口说爱的也是我,我从来没有好好问过你的意愿。”男人抱住他的肩。

的那头,点头道:“你自己小心些。”

林闇摁了机关,只见入口开启处掉进几丝火星,火光和热浪扑面而至,他拿了衣袍裹了头脸发丝,一跃而出,入口随即合上。暗室重又恢复黑暗,林朗靠在墙边,通风口这边显然没有暗室入口那侧一般热,多半是因为院中本就没有什么花草,无法助燃的缘故。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勉强能听见嗡嗡的人说话的声音,却听不分明哪个是哪个,也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很快,说话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纷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林朗将手捂在心口,那里头的物事正剧烈地跳动,他知道自己应当信任林闇的本事,但是还是禁不住地担心。入口再次被打开,只见一条人影跃了进来,纵然光线微弱,林朗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林大哥……”

林闇抖了抖身上的火星,然后将衣袍往林朗身上一罩,一把将他负在背上,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对方人多势重,我只好用毒,你先前虽服了避毒丹,也还是要屏气,千万不要出声。”

林朗趴在林闇背上,又将身上的袍子拉了大半到头顶盖住他,道:“知道了。”

林闇背着林朗跃出入口,反手将床边燃了大半的木椅扔了进去,待暗室入口重新关闭,这才出了房门。热浪稍减,林朗掀开头顶的衣物,却见着林闇肩头多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他刚刚只顾着屏气,再加上满室的烟,全然没有注意,此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闻得满鼻的血腥气。

“林大哥,你受伤了!”林朗手忙脚乱的想要下来替他包扎。

林闇反手将他定的更紧,示意他不要乱动,而后道:“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的,等出去了再说不迟。”

林朗怕自己一挣扎反而让他伤处更加疼痛,只得依言一动不动,有生怕一不留神碰着林闇的伤处,手都不知放在何处好。他别过脸去,只见着院中横七竖八躺倒了七八条汉子,都是寻常人打扮,完全看不出来历,如若不是他们身边闪着寒芒的兵刃,简直就要当他们是普通百姓了。

外面熙熙攘攘又是人声,林闇脸色一紧,边负着林朗奔往后院边道:“小朗,刘府已经成了危机四伏之地,我先送你去外面,再去找婉儿。如若一刻之后我还未回来,你就想办法先走,我们明日此时在初来临武时投宿的客栈后门会合。”

林朗点头应了。

林闇挑了个僻静处跃出刘府围墙,将林朗安置在一处陋巷,便匆匆走了。

林朗目送他远去,而后从旁边抓了一把泥灰弄脏头脸衣裳,等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路过巷子口的人,只能看到一个落魄的流浪汉,他靠在墙边低垂着头在地上逗蚂蚁。

转眼一刻已过,林朗强撑着站起身来,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往前,遥遥望见刘府的大火红透了半边天空,尚未熄灭。

“真是惨啊,刘家这么大一户人家,一夜之间全没了!”

“刘家树大招风,难免被人惦记。不过这次的贼人也实在凶狠,不但杀人越货,连前去办案的差役都遭了毒手,啧啧啧。真是世道不好啊……”

“听说那贼人单枪匹马,就让刘家满门一百多人每一个活口,还死了十来个差役,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可不是吗?那贼人也忒大胆,纵火之后还逗留刘府……”

“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他一身白衣,虽然看不清长什么样,但应该是个年轻人,而且他身手倒真是不错,只身和官府的人打斗之后,居然还能逃走。这就是刘府大门口的事儿,想叫人不看到都难。只是可惜,这样有本事的人竟然是个江洋大盗,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林朗愕然,听这人描述的,倒有七八分说的像是林闇,难不成他去救人,反倒被人当成贼人了?!

想到这里,林朗不由腿上一软,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几乎要撞到一人背上。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只是一推一搡,林朗便远远跌倒在地,头更晕了,只听有人喝道:“大胆刁民,居然敢冒犯中抚军大人!”

林朗模模糊糊见着一个紫衣人转过身来,待要看清楚对方模样,却终究是体力不支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