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铰道长应一声是,转眼向石轩中道:“贤伉倔请随贫道往这边走。”

他说完这句话,心头突然被一层暗影遮住,剑眉轻轻一锁,暗自想道“我和她当真能够寸步不离地永远在一起么?眼前峨嵋之事,恐怕我们就要分别一些日子。”

第一个道人肃然道:“师命在身,不敢稽延,师妹恭听掌门真人法渝。”

他一挥手,六七个人都静寂无声地四散向黑暗中纵去,片刻间已全都离开。

史思温看了一下,便明白那个高大而须发如猴的道人,必是太清真人的师弟。后面三个道人,便是他的徒弟。在这峨媚山中观庙甚多,这三名道人都可能做了这等观庙之主。

右边却是一片疏林,林后隐隐露出梵宇红墙。她迟疑一下,便踏入林内,向那寺院走去。

手下何发奉命去取紫水晶,他一转过屋角,忽然瞥见面前不及三尺之处,站着一人,正是昆仑派高手金瑞。

店小二喘一口大气,忙陪笑道:“冯爷在里头,你老进去瞧瞧便知。”

书生微笑道:“尊驾举动实在令人诧异,但不要紧,且让我做个小东,老兄不妨尽情吃个饱。”

朱玲道:“徒儿尚未查出。”

“他是哪一派的?武功如何?”

“武功高强极了,徒儿从未见过这一路剑法,每一招都是险奇之极,往往败中取胜,死里逃生,真是再奇也没有了。”

“哦,连你的眼力也会看不出他的来路,那么此人目下在什么地方?为师要请出玉龙令符,找这万恶凶手周旋。”

“惭愧得很,徒儿也不知凶手下落。他蒙住面部,所以连他的样子也认不出来。据徒儿所知,这神秘凶手出底之后,又杀死两人。”

清音大师叹口气道:“你把要告诉为师的话,都详细说出来吧。”

朱玲道:“那神秘凶手,徒儿只见到他鼻子以上的眼睛眉毛及额头,但觉得非常眼熟,我知道以前一定见过此人,可是又觉得和他顶多见过一两次面,所以无法想得起来。徒儿推测那凶手必是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人,从他阴险森杀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为人心胸狭窄,冷酷无情,行事出手十分毒辣。”

清音大师道:“你如果不是受他行凶之事影响了观察力,则此人势必早已是个血腥满身之人。”

朱玲道:“师父说得不错,徒儿自信观察那神秘凶手之时,尚不至于被其他因素所影响。”

她停了一下,又道:“现在要说到刚才我忽然想起之事,那就是孤木道长、超力禅师的事。他们两位被宫天抚及张咸手下的绿衣人追击,看来那些绿衣人都大有来历,甚且可能就是与孤木道长及超力禅师同门同户,所以他们急于要诛杀孤木道长和超力禅师。”

清音大师微讶道:“这不会是真的吧:想那少林、武当两派门规何等严厉,谁敢作出背叛师门之事,更何况还要追杀同门之人?孤木道长和超力禅师两位怎样解释?”

“他们还没有说过什么话,当时孤木道长被一个身材矮瘦的绿衣人追击之下,身负数剑。我远远见到后即请胡猛大叔疾奔上去,把孤木道长救出。宫天抚疾追上来,徒儿出面拦阻,本待询问一两句话,可是宫天抚一语不发,立刻退回。这时超力禅师正和无情公子张咸打得激烈,打完约定的十八招以后,那神秘凶手在一旁以言语相激,另一个绿衣人突然用钢拐威胁超力禅师。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那绿衣人正要下手,神秘凶手却又突然出手救了超力禅师,并且与张咸等激战起来。超力禅师趁机脱身。其后宫天抚也要出手联攻,那神秘凶手忽然远飘,而徒儿为了超力禅师等安危,不敢跟踪,便回到尊底。

徒儿是想等和师父商讨过此事之后,才设法探一探孤木道长及超力禅师两位的口气。”

清音大师沉思一阵,领首道:“照你所述,那些绿衣人之中,必有与孤木他们渊源极深之人无疑。不然的话,就算你不去探听口气,他们也会找你详论昨夜得失。为师另外尚听出一点,就是那神秘凶手的剑法武功,既能力敌张咸等敌人,恐怕已可与石轩中大侠相提并论。”

朱玲道:“玄阴教三人尚在本淹左近埋伏窥伺那神秘凶手,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情形,相信在秦昆山被杀之时都吃过大亏。由此推论,再加上师父适才想到的一点,这神秘凶手碰上轩中的话,定是震惊天下的一场龙争虎斗,因此……”

她沉吟一下,接着道:“因此徒儿打算暂时不理那神秘凶手,等玄阴教及官张他们和他真正大大拼上一次之后,我们才出手不迟。”

清音大师想了一阵,缓缓道:“为师不信天下间除了你丈夫之外,还有人接得住本门的符风珠雨绝艺,不过话说回来,为师多年来托庇佛门,’已无嗜杀之心,假如那神秘凶手作孽太多,自取灭亡,则由谁把他除去也是一样。”

朱玲松一口气,道:“那么师父你是决定暂时忍耐,看看情势如何再说了,是不是?最好能等到石轩中回来。那时候就算玄阴教主鬼母、琼瑶公主,加上那神秘凶手等都到此地,也不须畏惧了。”

顿了一顿道:“昨晚师父刚刚说到藏宝之事,就被那班人打断了话题。”

“为师在本淹隐修数十年以来,从来亲自去探过那藏宝,不过听你师祖昔年说,藏宝地点事实上不在本淹中,而在淹南数里外的山腹之中。不过入口处却在你见过的那座茅屋之内,从那入口进去,有条地底通道长达十里以上,弯弯曲曲的直达山腹。”

朱玲纫长的眉毛轻轻皱一下,道:“究竟那山腹中藏有什么宝物呢?师父可知道?”

清音大师摇摇头,道:“你师祖和我都是方外之人,就算那山腹中藏有富可敌国的宝物,我们也不会动心。不过据你师祖侠尼擅月大师说,当年黑道中比鬼母师父木灵子名头还要高的天玄叟庞极,曾经按照一块玉笛上面刻着的地图,寻到本寇。据天玄叟庞极说,那支玉笛是他在一只野鸟爪上取得,特意按图索嚷,寻到此地,瞧瞧有什么东西,你祖师因藏宝一事,乃是本底世世相传的一大秘密,心中自然知道。当时天玄安搜集了天下罕见奇珍多种,任何宝藏也比他的不上,所以绝无攫夺之心,只想看上一眼就走,并且答应保守秘密。”

朱玲低哎一声,道:“祖师一定被他花言巧语所动,让他探究宝藏了?”

清音大师笑一笑,道:“你得知道那天玄叟庞极虽是黑道中鼎鼎大名之人,但他平生酷嗜武功和希世奇珍,所以极少有为恶之事,同时他一身功夫,几乎已集当时武林中各派绝艺之长,你师祖就算和他动手,也未必赶得出淹,不过正因此故,你师祖才拒绝他探究藏宝。”

朱玲大奇道:“师父的话,徒儿可就听糊涂啦!”

“那也没有什么可出奇的,因为你师祖知道在那山腹宝藏之处,危机重重,本淹以往所出高手不少,几乎都完全毁在那处山腹之内,所以她不想这个没有恶迹的武林人也葬身其内。”

朱玲大喜道:“可是真的么?这样说来,昨晚那些人想攘夺宝藏,以后就由得他们进去便是。”

清音大师说:“我佛慈悲,为师乃是出家的人,此生未能善度天下众生,却也不能让他仍作飞蛾扑火。否则,这等血腥罪孽,岂不是等于为师双手做成?”

朱玲暗中微笑一下,口中却连忙道:“师父请恕徒儿失言之罪。”

“这也怪不得你,要知为师长居此底之中,就是为了要尽守护之责。”

朱玲道:“那么那天玄里到底有没有进去?”

清音大师道:“为师不是说你师祖阻挡他不住么,他进是进去了,不过因得到你师祖事先警告,所以居然全身而退,可是出来时,人已狼狈不堪,据说他还是因为知机识趣,不敢妄起贪心,所以只吃了一点儿亏就退了出来。”

朱玲突然问道:“假如证明那神秘凶手的罪行,师父你阻止他去探宝么?”

清音大师怔一下,口中连声念佛。过了一阵,朱玲又加上几句,道:“假使那凶手十分无赖,打不过就跑,因此连师父你或轩中部没有办法,可不可以让他进去?”

此时满室浮荡着清脆悦耳的佛号,清音大师慈眉紧皱,想来想去,也答不出话来。

朱玲微叹一声,道:“师父你既然感到为难,那就忘记刚才的话吧。”

清音大师领首道:“为师委实无法作答,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对了,我说天玄叟庞极狼狈逃遁出来。原来那山腹之内,下通地肺,因此有两种天然的东西,不是人类血肉之躯可以抵受……”

朱玲突然蔓然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清音大师道:“你出去瞧瞧,光天白日之下,他们不敢这样大胆吧?”

朱玲立时疾纵出去,不久便独自进来,笑道:“师父,是超力禅师和孤木道长来遏见。”

清音大师顿首道:“请他们进来。”朱玲便又出去,一忽儿便引了一僧一道进来。

只见这两位出家人都十分狼狈,不过经过休息之后,面色却转好了。孤木道长受的都是皮肉之伤,因此上了灵验金创药之后,已经复原无事。

大家见过礼之后,超力禅师道:“贫僧蒙淹主收容,并得到石大侠伉倔屡次救命之恩,难以言宣,但甚愧无能,甚至连犬马之劳也无法效力。如今想立刻启程返回敝寺报告。”

孤木道长接着道:“贫道也须返山向掌门师尊凛告一切经过,特此求遏淹主,面祈俯允。”

清音大师道:“两位道友何须多礼,”贫尼受之有愧。”朱玲接口道:“两位可是急于返山凛告尊长关于绿衣人之事?你们已知道他们是谁了么?”

孤木、超力都露出为难之色,须知他们面对朱玲,不能不答复任何问题,但这等有关门户羞耻之事,却又不想说出来。朱玲又道:“他们势必在路上等候拦截你们两位。”

孤木道长答道:“那也是无法之事,贫道只要想起门户的羞耻,就觉得片刻也不能等待。”

超力禅师垂头道:“贫僧如能早日见到方丈大师,把一切详情票告之后,就算立即身死化灰,也是甘心。”

朱玲道:“两位心中的焦急,想来千言万语也难以形容。既是这样,当真无法挽留。”

清音大师一直默默寻思,突然间眼中现出智慧之光,缓缓道:“玲儿说得对,贫尼等实在不能强留两位在此,并且可惜本底适好有事,为了要保存许多条人命之故,也无法分身相送。虽是预见两位此行必遭险阻却只好暗祷佛祖慈悲垂佑。”

孤木和超力怔一下,孤木首先道:“淹主话中禅机深微,贫道惭愧得很,尚未能够领会。”

超力和尚接口道:“是啊,底主说及关天人命,难道是指本淹将有杀戮之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