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春堂在畅春园西路,是一座临湖而建的院落,听这名儿就知道,最美的景致在春天。可灵儿偏偏就要住这儿,磨了康熙老半天,才将随康熙来的几位妃嫔挪到它处。虽然此时已是盛夏,大多数春季开放的花卉已然凋零,但一旁的湖面上,正盛开着大片的睡莲,每日里闻荷香而眠,也很是惬意。灵儿远望着自个儿的住处,满意的点头。灵儿进院子时,正巧秋香向外走,两个人差点儿撞上。“这丫头,今儿怎么冒冒失失的啊?”灵儿猛的停住,斜睨着秋香问道。秋香看是灵儿,双目顿时放光,“哎呀,我的小姐啊,您可算是回来了!九爷都在这儿等了您快两个时辰了。”行到正屋门口,不进门,灵儿就能感觉到某人异样的眼光,“不会是皇阿玛留你在澹宁居午睡吧?”浓重的鼻音意味着,某人生气了。

一旁的碧落突然说道,“九爷,你也听见了,格格累了。她只想一个人静静。”“是什么让她如此伤悲?”胤禟不解的痴痴望着院里。碧落苦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胤禟,“九爷你以为呢?不妨告诉您,这首曲子名作《伤心曲》。”

“咱当兵的人咱当兵的人当兵的人当兵的人

碧落依言高声叫唤了数声,屋里就是一片寂静,静的所有人心里都发瘆。普尔登脸色一黯,也越发担忧起来,上前两步对着门口恭敬的大声说道,“臣普尔登求见格格!微臣有急事请教格格,还望格格不吝赐见!”声音足够大,可屋里依旧没声。普尔登见状,接着说道,“格格,臣不知格格为何如此伤悲,毕竟敌我有别,况且那些倭寇们骚扰、劫掠我近海几百年,海军战士们日夜盼望的,就是能够杀之而后快。格格心怀怜悯,可怜悯也要看清对象啊!那日舰上群情激奋,若是忤逆众人意愿,只怕对格格也会不利。格格,想想那些被倭寇们欺凌了的女子吧,她们如今虽然生还,可她们的身子被倭寇们污了,她们的家人不愿意认她们,她们里面的大多数如今甚至有了自杀的意愿。”屋里依旧没有声响,普尔登心里有些怒了,不由的高叫道,“格格!难道为了一个男人,你要置自己的国家于不顾?您这样不吃不喝,能解决什么问题?”

底下,不断传来传令兵的号声,祥云号此刻减速慢行,一轮轮的炮击响彻海空。灵儿从另一侧的缝隙朝外望去,敌方的其他四艘舰船基本上已经被打散击沉,四下里传来倭寇们的求救声。眼看着敌方主舰要开溜,祥云号却停了炮声,灵儿心念一闪,不好!没炮弹了。好在,两艘风帆战列舰此时赶了上来,自两翼疾驰上前,一前一后挡住了敌方主力舰的去路。两艘风帆战列舰上弹药充足,此刻将敌方主力舰当成了活靶子,两轮炮轰后,敌方主舰的桅杆尽断,侧舷也被轰了两个巨大的窟窿,一时间整个船都燃起来,冒出阵阵浓烟,不停的有人跳海求生。眼看着胜负基本上确定,灵儿长出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回舱里,就听旁边一直狙击对方箭手的红叶突然一声高呼,“小姐,那个,那个好像是柔儿!”

大楼三层中间是间极大的会议室,只是这里的圆桌被漆成海蓝色,映着白色的墙壁,和玻璃窗外的碧海蓝天相映成趣。灵儿进了屋,就发现屋里有股浓重的漆味儿,虽说这年头漆料大都是绿色天然的,可闻着久了,头也会痛。几乎是下意识的,灵儿走到窗边,打开了迎风的窗户,想着让跑跑气儿。跟着灵儿上来的碧落、秋香和涤尘跟着也打开了其他窗户。等她们回头时,就看以普尔登为首的男人们都诧异的望着自己。灵儿挠挠头,解释道,“这屋里有油漆味儿,得开窗透透气儿,要不闻得久了会头痛。”一帮人这才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普尔登立马回头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道,“回头散了会就吩咐下去,白天尽量将窗户都打开,让油漆味儿跑跑!”灵儿眼睛一亮,好啊,能举一反三,是个脑筋灵活的,心底对他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灵儿赞同的点头,心底细细的品味着他说的话,最后忍不住向乞丐问道,“那你每天能讨多少钱?”乞丐神色淡然,一边打量着对面,一边说道,“也就五百个铜板吧。”“这么多!”灵儿着实有些惊讶,她刚刚自个儿估计也就二百左右罢了。五百个铜板相当于五钱银子,这样算下来,他一个月就能讨十五两银子,这比许多商铺里的掌柜的工资还要高。那乞丐似乎料到了灵儿的反应,笑着说道,“小姐是不是觉得做乞丐都有这么高的收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不是每个乞丐都能有这样的收入。这一带的乞丐不下百人,有的人天生残疾,有的人老弱无助,条件都比我好的多,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又这样的收入。他们许多人一个月的收入加起来,有时还不见得又我一天讨的多。”

快步上了顶楼指挥舱,苏布图、十四及舰长托津和一批自老水军退下打过海战的参谋正围在海域图周围,个个神情严肃。十四看见我,将目光别开,径直对他身旁的舰长托津下令道,“托津,格格是千金之躯,断不能冒险,速派龙翔舰护卫格格离开!”不等托津回答,我快步上前,“荒谬!怎能为了区区一个我,让第二主力舰此时离开?这些天来你们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即使我的名字不能写进南海舰队的花名册,可我爱新觉罗冰灵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与南海舰队生死共存!”十四还想说什么,最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来。我转头看着托津,“什么情况?敌舰又多少艘?位置呢?”托津指着海图道,“格格请看,在前方护卫舰右前方约200海里,出现一艘打着黑旗的海盗船,但应该是海盗船的先遣部队,船只较小。”

“我不管,我不管!八哥,你知道的,我,我不能没有灵儿。”胤禟的唇抿的死死的,平日里焕若桃花的双眼此刻溢满伤悲。可,身形却是顿了下来,瘫倒在门口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我狐疑的望着他,心里依旧不甘,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话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因为我这个皮囊,不是因为钱府的财势,不是因为皇上对我的荣宠?”胤祥目光跳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道,“不是!不是!不是!真正打动我的,不是你这张闭月羞花的面庞,不是你那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更不是因为皇阿玛视你为掌上明珠!”胤祥越是这么说,我却越是紧张,我急切的盯着他的眸子,想从中找到答案。

我正准备呵斥冬雪,就听十三淡淡的说道,“不了,你们伺候格格早早歇下吧。我还有事,要连夜赶回江宁。”听到他脚步声响,我赶忙朝院里行了几步,待他出了屋,才回头问道,“你这一身汗的骑马回去也不怕招风受凉,我可不想人家说我钱府虐待十三爷您!”语气虽然蛮横,十三却是笑了,他紧走了两步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耳语道,“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好好跟家人聚聚,等十五月圆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他的手毫无征兆的揽住我的腰,朝他怀里一靠,薄唇在我的左颊上轻轻一啄。随即朗声大笑着离去,只留下呆滞的我摸着自个儿的脸颊,脑海里依旧是刚刚身体碰触到他坚实的身体时的感觉。我摇摇头,喃喃自语,“这还是那个只会跟着老四的小跟班、偶尔莽撞没大脑、以谦谦君子自居的十三吗?”

乾清宫偏殿。

二月初二日丁丑3月18日。

扑哧,我看着胤禟呆呆的表情,不由得乐了。胤禟半天才回神,瞪着我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笑着坐起身看着他,摇头晃脑道,“某人打起帘子之后。”胤禟随即尴尬的笑笑,起身看着屋里,“这里是?”我低头穿上鞋,“钱府的厢房,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从榻上起身,我站在胤禟跟前,他也刚好回身,两个人的距离,又一次离的极近。他只是看着我,目光万般爱怜。我屏蔽掉他眼中的电波,径自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刚刚痊愈不久吗?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饶!”胤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渗进了眼中,“哦?你这算不算关心我。”防火墙难以屏蔽掉他那双桃花眼此时能量剧增的电波,我只好别过脸去,恨恨的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京都水城因为股东个人问题导致运营出现问题!”胤禟只是笑,笑的又像个傻瓜一样。屋门打开,冬雪领着一队小厮进来,朝胤禟行礼,“九爷,请梳洗更衣。”我活动着脖子,碧落进门见状忙上前给我揉着脖颈道,“让你昨晚去睡吧,偏要自己守着,这下好,落枕了吧!”闻言,赶在胤禟发电之前,我忙拉着碧落出门,径自回后院洗漱更衣不提。

胤禟的嘴里呢喃着什么,我靠近细细的听着,他眉眼间都是笑意,梦呓道,“灵儿,我答应了五哥,这辈子只一心一意对你。一辈子……”果然,胤祺的退出,很大程度是因为老九,真是兄弟情深啊。吩咐冬雪守着,有动静及时来报,我自屋里退了出来。客房在钱府的侧院,布置的也自有一番景致。沿着卵石小径,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汪人工泉水边停下,坐在水池边石台上。看着水中倒映出的容颜,我不由得叹气。当初我何尝不是被迫答应康熙与众阿哥周旋,可如今,我却愈来愈讨厌这样与他们暧昧的自己。我怕,我不想成为那萁豆之火。可,我能逃脱着紫禁城吗,康熙如何会让我嫁外人。如今的局势,十三、老四暂时是太子党,占据了海关、户部;老五、老八、老九、老十、十四是八爷党,占据了六省、吏部、商部、博彩中心、海军;老大进了兵部;老三领着礼部,且兼着满蒙事务。无论如何,康熙都不会坐视八爷党一支独大。而我呢,又该如何在这繁杂的局势中自处?

…………

男子看着身前眼神闪烁的女子,心头一荡,手上的劲儿加大,“那日败给你,我可是一点都不服。不如,你就别回去了,留在大汗这里,如何?”说着脸上现出戏谑的表情。

…………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入场时,我跟在康熙身后最后到,坐的依然是阿哥的首席

送了众人出帐,看着他们离开各自散去,我对走在最后的胤禛道,“四爷请留步!”老九、十二听见后,都回头看着我,眼里充满探究。我目光迎向他们,坦然一笑。回到帐内,接过明心递上的一根精铁短棒,手指指肚触摸着铁棒内侧云纹环绕的两个篆体字——粘竿,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冰四跟着我进帐,目光被我手中的铁棒吸引,神色几变,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沉默以对。我努力平复着心绪,将铁棒交给红叶,冷冷的说道,“送还给四爷!”他眼皮抬起看了我一眼,示意身后跟着他的高福儿接过。帐内的气氛僵持着,看他似乎不想解释什么,我也懒得再绕弯子,径直说道,“以前,我至少认为你会是个勤政爱民之人,如今看来,一味喜好利用暗地里阴损手段,即使能赢,亦赢的不光彩,无法行的正大光明。如果今天意欲劫持我的都是高手,我的护卫被你派来跟踪我的人半路上缠住,你现在就看不见我了。难道,你就恨我至此?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老板娘闻言脸色一喜,和刚刚低落的情绪截然相反,“听说钱府厂房招人,我和老头就硬拉着他去试工。不曾想,他还真是干这行的,当场就被工头看中了。自从他进厂做工,厂里给管着,还受了好些个教育,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变得像个读书人了都。他改了那些老毛病,一个月还领着薪酬,家境渐渐好了。这不,去年底,厂里帮着我们也在这里盖了新房子,用上了统一安装的自来水,冬天有玻璃挡风御寒。我和老头开了这家食肆赚点小钱,年初的时候给儿子娶了妻。偶尔儿子得了特殊奖金,还能拿回几盒那些贵人们才用的起的胭脂水粉给儿媳。家里人有什么头疼脑热,厂里的医馆还派人来给看病送药。这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不瞒您,老婆子我经常半夜欢喜的惊醒,怕这日子不真切。”不待康熙答话,后门帘子打起,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低低的向老板娘唤了一声,“娘!”老板娘从托盘里端起菜碟放在桌上,“这是我儿媳。”那少妇微微一福,我眼神扫过她的肚子,慌忙起身扶起她,“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了,快别多礼。像您这样,可千万不能累着啊。”

我没有抬头,依旧执笔誊写着脑海中那些快被遗忘的歌曲。冬雪给我研着磨,语气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姐,听到这些好消息,您不开心吗?”我依旧低头仔细的用簪花小楷在花笺上一笔一划,“开心。难道你认为我得大笑欢庆吗?”涤尘走到书案前,打量着我,“不应该欢庆吗,这可是巨大的成功啊。”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拿起花笺吹了吹墨迹,满意的点头,仔细的收进盒子里。伸了个懒腰,冬雪和涤尘一脸好奇。起身活动着胳膊,“这些不过只是个开始,如果现在骄傲欢庆还为时尚早。”涤尘和冬雪点头应着,冬雪上前倒茶递给我,“小姐,您要经常出宫住住,我们才好多学点东西啊。您看您经常住在宫里,我们几个都没机会好好向您学习。”我坐在椅子上,接过茶杯,朝她浅浅一笑,“你怎么不说,基本上对外的工作,都是你们几个在干,你们比秋香她们更有处事经验呢。”正说着,红叶一身火红改良束身旗装,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瞅着她一头的汗,冬雪上前给她倒了杯茶,安顿她坐下。等她喝了水,缓了缓,我才问道,“怎么样?可查出那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