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涟王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朝服外披了一件蓝绿色的雀金裘,衬得他俊俏的容颜愈加艳丽。“这身朝服还真是雅致得紧,改明儿小王也去做一件,啧啧,还是阑衣庄的云绸呢,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清帝握住他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拢在怀里。想起宋策的种种,不由的眼眶微涩,这孩子,也真够傻的,明明那么孱弱,却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亦真,亦假。”清帝也跟着打起了太极,呵呵一笑转身向候在一旁的王甫胜微微颔首示意,王甫胜立刻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渝州宋策不畏险阻,舍身求法,朕感其至情至性,义气凛然,特赐御笔,为我朝台谏,以匡人君,树清明之风。钦此!”

“问得好。”简竹抽了抽嘴角,想起昨日清帝抱着宋策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惊得差点从台阶上直接摔下去。

被风吹落的雪花旋转着飘进了来,落入盛满玉酿的杯中,慢慢的消散……最后滑入温润的喉中,化作一缕叹息“情丝如梦,愁断白头……若我真是爱她至深,就不会上京了……”

简竹顷刻间就淌了一身汗,锦盒里的东西他是看过的。那日偷听之后,他心里越想越是好奇,竟然不顾危险的下到谷中,鬼使神差的将那锦盒捡了回来,为此,他还差点摔断了胳膊。本来他是想看完里面的东西就“毁尸灭迹”,毕竟干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羞愧。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撬开锦盒看完里面的信笺和信物时,他已经完全惊呆了,宋策原来叫做赵何拙,乃是皇上与昭王妃的私生子!

所以,如简竹所愿宋策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周伯?”

宋策面色铁青,比那灰蒙蒙的天空更加阴霾。

林老爷躺在太师椅上摇晃了两下,琢磨着点头道:“嗯,经你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也确实有些道理。”

清帝微倦着靠在梨花木椅上,有些慵懒的拖长了声音问“张悬,今年的桃花也开的很好吧?”

“宋策……”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位小哥,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宋策顾不上回答,立刻绕进了书院。只见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呜呜咽咽的在哭泣“宋策,呜呜,宋策,呜呜。”

“不碍事。”声音有些沙哑。

第二日散朝之后,清帝直接去了辟庸殿,那里,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什么?!”刘贵妃大惊!用绣花针扎人这是宫中私刑,曌和公主不过五岁竟然懂得用这等残忍的法子残害皇子!转念一想,这事定与曌和公主的母妃夏听荷脱不了干系,好歹毒的女人,枉费自己念在姐妹之情,在宫中对赵何拙多有照顾,她却心狠手辣的想要害死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再姑息!

小何拙抬起头来便看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入宫前一天晚上,昭王妃把他叫进房中,说了这么一段话:“拙儿,明日你便要入宫读书了,宫里不像在府里,要想活下去通常有两条路,第一是变强,强大到没有人胆敢伤害你,另一种则是示弱,让别人认为你对他毫无威胁。可是这第一条路走起来很危险,第二条又太辛苦,所以母妃决定让你走第三条路……”

小何拙正在午睡,一觉醒来只觉屋外嘈杂不堪,头痛的感觉再次弥漫上来。奶娘和莲雪都不在,莲雪绣到一半的鸳鸯团扇和着彩色线团,散乱着放在一旁。

轩王登基之后立刻大手笔的清除异己,昭王也被迅速遣往边疆,可是有孕在身的昭王妃却留在了京都封郡。清帝此举之用意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血色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单薄而倔强。

清帝并没有去抱新生婴孩,只是扫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心里不禁纳闷“她真的是听荷的孩子吗?”夏听荷也就是昭王妃是越王朝的第一美人,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个小猴子?

“人呢!都给小王滚出来!”少年特有的狂傲尽显无疑,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众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闯了进来。

既然他自称小王,且又这么蛮横无理,那么……宋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泓王赵维嘉。

房门被人毫不客气的踹开,只见打头的少年身穿红色蟒袍,头戴珠玉华冠,腰上系着金色锦带,就差没在脸上写个几个大字“吾乃泓王,见者绕道”了。

想想从前的小豆丁突然长成了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宋策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对赵维嘉来说更是火上加油。横威立目的大声质问宋策道:“大胆刁民,你是在嘲笑小王吗?!”

他现在的模样可不怎么光辉,全身湿嗒嗒的往下滴水。更滑稽的是手里还握着珊瑚马鞭。一看就知道是骑马出游,结果却被淋成了落汤鸡。

“啊恰”还没等宋策说话,赵维嘉就开始打喷嚏了。明明冻得直哆嗦,也要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子来,真是一点也没变。

“王爷需不需要喝些姜茶暖暖身子?”宋策神色温和,笑容亲善,一看就是模范良民。

赵维嘉两眼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发飙,还是听他的话去喝碗姜茶。以往那些人不是被他吓得不敢出声,就是被他气得出不了声。只有宋策不同,既不胆战心惊也不卑躬屈膝,斜靠在椅子上,清清淡淡一句话就把他的怒火扑灭了。

“要不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宋策再次提议。

“恩……”赵维嘉扰扰头,不知不觉中开始认真琢磨起宋策的意见来。

而那些站在他身后,挽起袖子正打算大干一场的小跟班们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儿个王爷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的就没脾气了呢?莫不是被这场雨淋坏了脑子吧?

对于这个问题,宋策也很好奇。他不生气不是说他有多么的宽宏大度,而是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赵维嘉还是当年那个双手插腰,一口一个本殿下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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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觉得自己实在犯不着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然而,此刻安静下来赵维嘉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憨态可爱,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赵维嘉小朋友在宴席上的“友情演出”,当下的动作又热情了几分。

翻翻衣柜,找出几件衣服递给赵维嘉,说道:“应该合身,先将就着穿吧。”

“唔。恩”赵维嘉怔怔的立着,有些茫然的点点头,越看越觉得宋策的笑容比那窗外盛开的桃花还要鲜艳。

宋策见他还傻傻的站在那儿,就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指着左侧的屏风道:“去那后面换去。”

“哦”赵维嘉的乖巧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抱着衣服就往屏风后走去,衣服脱到一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从屏风一侧探出个脑袋来,笑摇晃两下嘻嘻的对宋策说:“嘿,那谁,小王今日就在这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