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日,薛灵芸游过御花园,突然从假山背后慌张地冲出来一个人,将她撞了个仰面朝天。她定睛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竟着一袭黑衣,蒙着面,活像个山贼。她想要大喊有刺客,黑衣人却先一步捂了她的嘴巴。这要是换了别人,就算不吓昏过去,也会乖乖地并拢了脚跟动也不敢动一下,可薛灵芸却非常用力地挣扎,头、手、脚纷纷派上了用场。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不是神话,却胜似神话。薛灵芸初闻的时候,听得满脸是泪。她仿佛可以看见曹植为情而伤的憔悴寂寞,她恨不得自己可以变成他身边最低等的仆人,为他递一方拭泪的手帕,或者,为他斟一杯浇愁的烈酒。

竟然是一个耳光,火辣辣地落在薛灵芸的脸上。其中一个宫女幸灾乐祸,嬉笑道:“哪来的这么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顶撞陈昭仪。”

薛灵芸吓得大呼停车,指着塔楼说你们有没有看见那边楼上有人掉下来。两旁的侍卫皆茫然地摇头。薛灵芸急道:“我是真的看见了。如此骇人的事情,谁都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还请你们将安车绕过去探个究竟吧。”

薛灵芸用纤纤柔荑抚摩着那粗糙的纹理,总是想,杜鹃啼血,会不会也如她此时此刻这般凄凉?

仿佛是等待检阅一般。

很快就要看见那传说中威严的帝王了吧。得皇上宠幸,分明是入宫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这样紧张?好像将一颗心都掏了出来,放在手上,搁哪里都不是。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高矮肥瘦,容貌如何。他会像常言说的那样,霸道如山中的老虎,心思复杂喜怒不定难以伺候吗?这一见,究竟是福还是祸?

妆容都打点妥当了,宫女们纷纷退出门去。屋子里凄冷而干燥,薛灵芸忐忑地坐着,觉得自己四肢都很僵硬了,却还不知要坐到几时。她暗暗地叹气,朦胧间,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一阵,却似乎又要远去。

是谁呢?

薛灵芸赶忙站起来,提着裙裾追出去。只见那已经背转了身正要远去的男子脚步略有停顿,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侯爷。”

曹植便款款地回转身来。

“是我。”他走到薛灵芸的面前,伸出手,递过那块从塔楼下捡来的令牌,道,“我想还给你。皇上就快回宫了,宫里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薛灵芸柳眉一蹙,道:“侯爷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如果——如果每个人都有令牌,那或许还更容易,便只要问光禄勋大人翻查记录,看看是谁在最近重新申领过即可。”

但是,宫中的规矩,无论曹植还是那丢令牌的人,都比薛灵芸更熟悉。所以,曹植虽也查过,但失主竟学盗匪行窃,暗闯苜蓿园,令曹植一无所获。曹植将有人潜入苜蓿园的事情告诉了薛灵芸,薛灵芸转念一想,惊道:“那人可是穿黑衣,蒙着面?”

“你如何知道?”

“我遇见他了。”薛灵芸道,“那会儿,他的身上还带着七日香。如果不是他把我扔到井里,我也不会看见段贵嫔的尸体,这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

“嗯。”曹植正色道,“就如你所见,这宫里有许多的事,公开的,没公开的,不是谁都管得了。况且,你能说清楚自己想要追查的究竟是什么吗?七日香?坠楼人?还是什么阴谋?暗杀?现在我们除了令牌,再没有别的线索,这样查下去是毫无意义的。再者,皇兄和我之间已经有很深的误会,我不想再做什么惹他注意的事情。所谓伴君如伴虎,你越早记得这句话,也许就能够避开越多的麻烦。”

薛灵芸哑口无言。

是啊。究竟在追查什么呢?有何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不安分的好奇心?他是身份尴尬的鄄城侯,遭亲兄的猜疑排挤。他隐忍,谨慎,本来就不容易,怎么还能因为自己小小的私欲给他带去更多的麻烦。说到底,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何必陷他于两难的境地。不如,就此作罢了。想着这些,薛灵芸将嘴唇咬得死紧,再抬头看曹植,对方似是有意回避她的目光。

“你,好自为之吧。”